巴西政经乱局背后的新自由主义复辟

叶攀 · 2016-05-26 · 来源:IPP评论微信公众号

【摘要】笔者认为,巴西,乃至整个拉丁美洲地区反新自由主义的社会运动将会再次高涨。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单纯的再分配不是长久之计。拉丁美洲的“依附性发展”不真正克服,拉丁美洲的各方面问题也就不可能得到真正解决。这无疑是任重道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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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巴西的政治风波引起了世人的关注。巴西现任总统罗塞夫被巴西众议院弹劾并被暂时停职180天。巴西方面的决议引起了广泛的争议。这主要是因为这个决议并没有指出罗塞夫个人的任何具体问题,只是泛泛地说她的“领导责任”,而巴西议会和司法的政治化程度是十分高的,前者的腐败程度也是非常知名的,代替罗塞夫执行总统职权的也是一个公认极其腐败的政治人物,因此这个决议也被不少人士认为有明确的政治目的。有些人士直接把这个措施称为“新自由主义复辟”。

那么为什么巴西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让我们先简要回顾一下巴西的历史和现状。在二战后的一个时期内,巴西执行的都是“进口替代”的工业化路线,这个措施的确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拉丁美洲地区的经济发展,但是这个措施也造成了其它方面的问题,例如严重的通货膨胀。同时,这种发展也是建立在对工人和农民的残酷剥削之上的,拉丁美洲因此发展出了相当水平的工农运动,尤其巴西的工人运动和农民运动都是相当发达的。

以1973年的智利政变为先导,在1980年代初期的债务危机以及其它社会危机之后,拉丁美洲各国转而采取新自由主义措施。在这个过程中,拉丁美洲各国的通货膨胀率是大幅度下降了,但是,这是以拉丁美洲本已相当严重的社会分化进一步恶化为代价的。拉丁美洲的左翼社会运动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巴西前总统卢拉和巴西现任总统罗塞夫所在的政党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发展壮大的。

卢拉和罗塞夫也是在巴西无地农民运动以及工人运动等社会运动的支持下执政的。但卢拉执政之后,并没有完全兑现他的承诺,而是向新自由主义进行了妥协,实际上执行了一些新自由主义措施(类似欧洲社会民主党的“第三条道路”的做法)。如,在议会中,卢拉和其它政党结成了联盟,组织了联合政府。在具体执政中,卢拉对巴西无地农民运动的诉求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采取了向新自由主义妥协的做法。罗塞夫执政的时候也采取了压制贫民窟、大规模削减政府开支尤其是社会开支等新自由主义措施,她也被广泛地批评为向大型银行、大资本、大企业做出了过多的让步。

虽然在这个时期巴西的基尼系数有轻微下降,但是巴西的社会分化并未从根本上有所改善(部分原因是积重难返)。同时,巴西政府对底层特别强硬的镇压亦即学者总结的“对穷人的专政”(Dictatorship over the Poor)等问题也没有得到根本改善。例如,2014年足球世界杯之前,巴西政府采取了压制贫民窟的举措,这正是所谓“对穷人的专政”的表现形式之一。巴西的底层民众对卢拉和罗塞夫也的确有很多不满,这些不满也已转化为社会运动,2014年足球世界杯之前和世界杯期间,巴西民众都进行了抗议活动。这无疑大大削弱了罗塞夫的社会基础乃至政治基础。

笔者认为,这也是罗塞夫如此轻易地被弹劾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虽然卢拉和罗塞夫在其执政期间半心半意地推行了新自由主义,但是他们的举措也没有真正安抚其新自由主义反对派。正如目前的事件显示的,巴西的新自由主义反对派并不就此满足,而是要求彻底地贯彻和执行新自由主义措施。2010年之后,由于巴西的经济仍然依赖资源出口——巴西排名前列的大资本仍然是矿业和金融,它们占据绝对主导地位。巴西经济很快受到了国际金融危机的波及,增长乏力。这也损害了罗塞夫的执政基础。

21世纪以来,经历了长期的右翼军政府和新自由主义执政之后,包括巴西在内的拉丁美洲各国左翼纷纷上台执政。这些国家的左翼在执政期间或多或少地采取了改善拉丁美洲各国底层物质生活的措施,拉丁美洲的贫困率、基尼系数等指标都有所好转。

当然,各个国家的情况有所不同,如前所述,巴西的新自由主义就没有受到根本的触动和打击,甚至很难说受到了实质性的损害。而且这些国家的左翼也的确没有处理好某些方面的问题,例如做好经济结构调整,把拉美的经济从依赖资源出口转向全面发展各个行业和产业,从而没有从根本上克服拉美经济的结构性弱点,并给了新自由主义拥趸们以口实。虽然目前看来这个形势似乎被逆转了,但是,正如历史和现实表明的,新自由主义绝不可能解决,哪怕缓解拉丁美洲各国面临的问题。即使新自由主义使得拉丁美洲各国的经济从数据上亦即GDP增长率上看恢复了增长,但是这种增长也一定是以更加加剧、恶化的社会分化,乃至拉丁美洲各国对底层的强化镇压为特性的——而且这是新自由主义有意识地追求的。

因此,即使新自由主义掌控了拉丁美洲各国的政权,拉丁美洲各国也不会从此步入新自由主义设想的经济发展良好、社会稳定的状况。新自由主义所将采取的措施、所能采取的措施,无非是以所谓“增强灵活性”、强化“市场”的旗帜下进一步削减福利,并使得劳动者处于不稳定、非正式和碎片化的状况。正如过去的历史表明的,拉丁美洲各国并不会就此稳定下来。例如,早在1994年元旦,就在《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生效的当天,墨西哥恰帕斯州就爆发了震惊世界的农民运动。这场农民运动在之后的岁月里顶住了重重压力而顽强生存了下来。

巴西的无地农民运动和工人运动也有十分良好的基础,可以想见,即使罗塞夫因为被弹劾而失去了政权,巴西的这些社会运动也不会因此而消沉下去。与之相反,笔者认为,巴西,乃至整个拉丁美洲地区反新自由主义的社会运动将会再次高涨。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单纯的再分配不是长久之计。拉丁美洲的“依附性发展”不真正克服,拉丁美洲的各方面问题也就不可能得到真正解决。这无疑是任重道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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