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每日蚁论 2014年9月23日 上午 10点00分
林宏祥
直言不讳：与其说哈迪阿旺（Hadi Awang）措辞激烈的“皮条客”论（barua）把原本逐渐降温的伊斯兰党大会总结环节推向高潮，不如说这个未经查实的指控把自己与伊党推向悬崖，甚至让民联在面对内忧外患的艰巨时刻，摇摇欲坠。两名支持旺阿兹莎出任大臣的伊党籍州议员，尤其是沙里顺吉（Saari Sungib）曾在《内安法令》下被扣留两年，在社运圈内口碑极佳。如今一名德高望重的乌拉玛（ulama）竟然出言不逊，羞辱一名诚信已经过恶法考验的领袖，自然引起反感，甚至反弹。
哈迪在1980年代是激进的伊斯兰领袖，发表著名的Amanat Haji Hadi：“同胞们，你们要相信，我们反对巫统并不是因为它是巫统，我们反对国阵并不是因为它叫国阵，我们反对它是因为它保存了殖民者的宪法，保存了不信道者的条规（Peraturan Kafir），保存了蒙昧的条规（Peraturan Jahiliyah）。因此我们对抗他们。同胞们，相信吧！我们对他们的斗争是圣战（Jihad）。因此我们的演说是圣战，我们的捐款亦是圣战。……假如我们为对抗他们而死，我们的死亡就是殉教（Mati Syahid），我们的死亡就是伊斯兰式的死亡。我们无需皈依佛教、我们无需皈依兴都教、我们无需信仰基督教，我们只要相信政教分离，我们就是不信道者（kafir）。”
这段让人热血沸腾的演词，据说当时造成半岛北部马来社会的分裂。多少亲朋戚友因伊斯兰党与巫统势不两立的对决，而疏离了感情。极端的追随者甚至拒绝与巫统党员共室祈祷，更有夸张的说法如“连死都不愿葬在同一片墓园里”。兜兜转转数十年，当下的哈迪竟然与巫统眉来眼去，隔空拥抱，原则坚持得十分讽刺。
哈迪强悍的形象一直维持到2008年，却也似乎从未真正消失散去。伊党前任主席法兹诺（Fadzil Noor）2002年去世以后，接班的哈迪在2004年就亲手丢走了1999年在“烈火莫熄”（Reformasi）浪潮中翻滚而来的登嘉楼州政权。随“308政治海啸”到手的吉打州政权严格来说并非哈迪的功劳，然而无法处理时任大臣阿兹占（Azizan Abdul Razak）引发的矛盾，造成505败走江山的局面，作为党魁的哈迪难辞其咎。
持平而论，尽管在巫统“拳拳盛意”下多次犹豫不决，后308的哈迪最终还是屈服于党内“亲民联”派系的压力，在关键时刻稳住了民联，总算在马来西亚民主化进程中记上一功。2010年初“阿拉字眼”的争议，哈迪领导的伊党中委会采纳了开明的立场，化解了宗教关系紧绷的僵局，同时挫退了巫统分裂民联的议程。后来开除处处与民联唱反调的雪州行政议员哈山阿里（Hasan Ali），也展现了伊党高度呼应民联议程的决心。
相较于伊党精神领袖聂阿兹（Nik Aziz），哈迪的形象转型没有前者来得成功。聂阿兹与哈迪在法兹诺领导时都被归纳为“保守派”，但308后聂阿兹坚守对抗巫统的路线，在“ABU”（只要不是巫统）的政治情绪中赢得喝彩。加上聂老朴素的生活方式，在族群论述中采取温和中庸的立场，弥补了他在宗教论述中的局限。
后505的哈迪，身体健康多次出状况，而伊党似乎也没有好转。无论是对比同龄的安华，抑或伊党在民联日渐式微的地位，现年67岁的哈迪想必百般不是滋味。他的主席任期进入倒数，却似乎还未真正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成就与事业，作为自己的政治遗产，供后人景仰。老人家顶不住“为安华做嫁衣”、“当行动党傀儡”等巫统文宣的压力，越是要“示威”，就越是暴露自己与伊党的弱点。
晚近几年，有说哈迪受女婿影响，导致判断失误，雪州大臣风暴中的反反复复是一例。505大选时哈迪发出委任状，派人到人民公正党与社会主义党上阵的选区搅局，随后为了自我辩护而做出不实指控，皆有损一党之尊的形象。这次为咽不下一口气而奚落旺阿兹莎，甚至以粗俗的字眼公开斥责两名党同僚，虽博得现场的喝彩，却赔上众人对他的最后一丝敬重。
可惜的是，哈迪错过了时代的路口。倘若他以本身在党内的权威，平息“宗教司”与“专业”派系之争，给具备资格的非乌拉玛领袖铺路上位，促成伊党的转型，则能为自己垫定历史地位。当下的伊党处于尴尬的窘境，即党内基层未准备接受“非乌拉玛”领袖当党魁，而乌拉玛却推不出兼具能力与威望的人选以领导伊党。
如今，有才干的“埃尔多干”派系领袖上不去，哈迪下不来。但时间不会等待，直到那一天来临时，哈迪不能妄想把月亮带走。
林宏祥是新闻工作者，近距离观察政治动态，热衷于跨语界书写、对话，希望马来西亚政治赶得及在天黑之前，冲出隧道。现为《火箭报》编务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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