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案判了,人血馒头吃上头

观察者网     2021年6月27日     专栏作者 戴雨潇

备受关注的美国“弗洛伊德之死”案于终于迎来了正式宣判。当地时间6月25日,美国明尼苏达州亨内平县法官宣判,涉事前警察德雷克 ·

肖万谋杀弗洛伊德罪成,被判22年又6个月监禁。按照明尼苏达州法律,肖万将至少在监狱度过15年,之后他可以在受当地司法部门监督的条件下获得释放。

去年5月的一次抓捕行动中,白人警察德雷克·肖万用膝盖压住双手已被拷在身后的黑人乔治 ·

弗洛伊德的颈部长达9分多钟,多次无视其“我不能呼吸”的求救,最终导致后者身亡。肖万杀害弗洛伊德的全过程被围观群众用手机记录了下来。这一事件立刻引起了全国的愤怒,引发持续数月的反警察暴力、反种族歧视抗议活动。

明尼阿波利斯市警察德雷克·肖万将黑人乔治 · 弗洛伊德压在膝下,致其死亡(视频截图)

 

一、一场美国输不起的起诉
自从几个月前弗洛伊德案开始审理之后,当地政府对负责本案的亨内平县地区法院进行了多重加固,法院外竖起了水泥屏障和安全护栏,院墙上加装了带刺铁丝网,并安排国民卫队在内的武装力量负责守卫工作。可以说肖万受审的法律殿堂俨然成了一座碉堡。
除了法庭周围,庭审前后几日整个明尼阿波利斯市都加强了守备,数千名国民卫队士兵陆续进驻市区,在警察局和政府大楼周围建起了层层防线。很多当地商家暂停营业,并给店铺的橱窗钉上了木板。距离明市千里之外的纽约和洛杉矶等其他美国主要城市也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增加了防暴力量。

近几日风声鹤唳的明尼阿波利斯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特警和国民卫队(AP, TNS, AFP)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万一肖万被判无罪或者轻罪,各地会出现示威活动失控、示威者打砸抢以及冲击政府机关的情况。历史上震动美国的严重种族骚乱——1992年“洛杉矶暴乱”和2014年“弗格森暴乱”爆发的直接原因就是在这两起案件殴打和枪击黑人的白人警察最终被判无罪,引起了黑人示威者的不满。
早在审判结果揭晓前,法庭外的斗争就已经开始了。就在审判公布前一周,一群蒙面人到加州圣罗莎的一栋私人住宅门前泼猪血、扔猪头(通常意为侮辱对方“白皮猪”)。当地警方经过调查判断,他们的目标是这栋房屋曾经的主人——在弗洛伊德案中出庭为被告肖万作证的前警察巴里·布罗德。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方法对其进行警告,但并不知道布罗德已经搬家了[1]。

为肖万提供有利证词的巴里·布罗德前住所被示威者泼猪血(CNN)
证人证言是审判的重要依据,在包括中美在内的很多国家,通过威胁和伤害证人的方式妨害正常司法流程(无论是否成功)都是性质恶劣的刑事犯罪。然而直到今天,破坏布罗德前住所的人依然逍遥法外,而且这件事也没有得到美国主流媒体的太多关注和舆论的谴责。很多人似乎认为这是替肖万辩护应得的下场。
几天前,一名本案的候补陪审员(全程参与案件审理,如果有陪审员因故不能参与裁决,候补陪审员将代替其作出裁决)莉萨·克里斯坦森对当地媒体表示自己对是否参与陪审“百感交集”,“我不想再经历整个骚乱和破坏,我会有点担心如果我家外面的那些示威者对裁决结果不满意,他们会闯入我家”[2]。显然,在美国当下狂热的政治氛围下,无论证人还是陪审员都面临着极大的压力。
更可怕的是,这些干预司法过程的暴力行为并不仅限于“一小撮极端分子”,而是得到了某些政客的纵容和支持。在本月早些时候,民主党籍众议员玛克辛·沃特斯曾亲自走上明市的街头指导当地示威者:“我希望我们听到的裁决是有罪、有罪、有罪。如果结果不是这样,那么我们就要留在街上继续抗议;我们必须变得更加活跃,我们必须进行更激烈的对抗。”
曾经参与辛普森杀妻案和特朗普弹劾案的著名律师、哈佛大学荣休教授艾伦·德肖维茨认为沃特斯的言论就是在恐吓和威胁陪审团。“她想传达的信息很明确,如果你们不判谋杀罪成,我们将烧毁你的房子、摧毁你的事业、攻击你本人,”德肖维茨说,“这套策略来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三K党,他们经常会到法庭外示威,叫嚷各种各样的威胁。”[3]
负责弗洛伊德案的主审法官彼得·卡希尔也认为政务官不应该对正在审理的案件发表看法,指责沃特斯众议员的言论“令人憎恶”“不尊重法治”。卡希尔法官没有因此直接宣判陪审团的裁决无效,但也警告道沃特斯的言论很可能给了被告一个上诉推翻判决的好理由。
最终陪审团决定肖万谋杀罪成,遍布全国的“干柴”没有被点燃,无数担心自己的住所或企业会被失控的示威者洗劫的美国人松了一口气。沃特斯议员等民主党政客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裁决,为局势降温。美国总统拜登在演讲中表示弗洛伊德案的裁决是“迈向正义的巨大一步”。而民主党人之所以如此热衷于弗洛伊德案,其根本原因还是政治利益。

 

二、一切都是为了选票
自从去年5月弗洛伊德死后,美国各地迅速爆发了反对种族歧视的抗议活动,并逐渐演变为美国近几十年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群众运动。据统计,仅在弗洛伊德死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全国各地就有约2000万人参与了示威游行[4]。全国的示威者团结在同一个旗帜下、叫嚷着相同的口号——“黑人的命很重要”(Black
Lives Matter,后文中简称BLM)。
通过我这些年来的观察,BLM运动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特点,就是其爆发具有周期性。衡量一个社会议题热度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看有多少人在网上搜索相关内容。在谷歌趋势中查询关键词BLM可以发现,这一议题最近一次的热度高峰期是2020年6月,而上一次热度高峰期刚好是四年前的2016年7月。这两次BLM运动集中爆发的时间“刚好”都是在美国4年一届的总统大选前的造势阶段。

两次BLM运动爆发的时间刚好都是在总统大选前的造势阶段(Google Trends)
在党争渗透进社会方方面面的美国,策动如此规模的群众运动没有政党机器的参与显然是不现实的。事实上民主党人也从不讳言自己对BLM抗议活动的支持。去年,民主党众议院“四人帮”之一的艾安娜·普雷斯利在访谈中态度鲜明地表示“我们的街头需要动荡和骚乱”[5];当时的民主党副总统候选人、现在的副总统卡拉玛·哈里斯告诉支持者“你们不能停止示威”[6]。

民主党众议员艾安娜·普雷斯利和副总统卡拉玛·哈里斯支持BLM示威的言论
对于BLM运动中暴力示威者的打砸抢,民主党人也展现出了异常的宽容。去年夏天有数千名示威者被逮捕,其中绝大部分的人没有被检察机关起诉,很快就被放走了[7]。亲民主党的自由派主流媒体为了美化抗议活动更是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例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的记者在示威者燃起的熊熊大火前一本正经地说抗议活动“虽然激烈,但基本上是和平的”,微软全国广播公司(MSNBC)的记者站在正在燃烧的建筑物前表示示威“基本上没有失控”[8]。

CNN记者睁眼说瞎话的名场面:“示威活动基本是和平的”(CNN)
除此之外,BLM运动的财务也和民主党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报道,BLM运动去年总共募得了超过100亿美元。然而网友发现,如果你在BLM官方网站blacklivesmatter.com点击捐款,钱实际上流入了为民主党候选人提供资金的“蓝色行动”政治行动委员会(Act
Blue)[9]。
尽管很多自由派媒体辩称BLM仅仅是使用蓝色行动的平台,钱最终没有“直接”流入民主党的腰包,但BLM基金会从来没有完整地公开过善款的去向。就连芝加哥、费城和丹佛等地的BLM地方分会也公开质疑他们帮助募集的善款究竟去了什么地方[10]。
去年11月,BLM政治行动委员会(BLM
PAC)被曝光为两位民主党参议员候选人筹集50万美元竞选资金。该组织在给会员的邮件中直接为两位民主党人助选,理由是他们的当选有助于维护黑人权益的改革[11]。多个募捐平台负责人表示,在弗洛伊德被枪杀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拜登和其他民主党人收到的捐款出现了激增[12]。
事实证明,民主党人确实从自己一手策划和煽动的BLM运动中收获了切实的政治利益。BLM运动的爆发对去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成功当选居功至伟(另一项重要因素是特朗普应对疫情不利)。数据显示,去年夏天BLM运动的高潮使得民主党选民登记数激增了200万[13]。在2020年的总统大选中,拜登在4个左右胜局的关键摇摆州领先特朗普的幅度小于1.2%,以不到13万张选票的极其微弱的优势获胜。可以说如果没有BLM运动送上临门一脚,拜登和民主党就无法夺得政权。正如一些美国媒体所言,其实是BLM而不是拜登赢得了2020年的选举[14]。
民主党籍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感谢乔治·弗洛伊德“为正义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实际上是一种“弗洛伊德式口误”(Freudian
slip),她内心深处真正想表达的大概是感谢弗洛伊德死在了2020年大选前的关键时刻,从而帮助民主党重新夺得了政权。只不过这位人血馒头吃上头的佩洛西似乎被选票和权力冲昏了头脑,忘掉了乔治
· 佛洛伊德当初从来就没有选择“牺牲”,他是被警察谋杀的。

 

三、鸟尽弓藏
现在BLM运动支持的候选人赢得了选举,跪杀弗洛伊德的白人警察肖万也已经被判有罪,然而美国警察暴力执法和种族歧视的问题会因此得到解决吗?我想对美国政治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对此抱有太大希望。
此次肖万之所以被起诉而且成功定罪,源于本案三个异乎寻常的特点:一、肖万光天化日之下跪杀黑人的全过程刚好被路人用手机录了下来,视频随后得到了广泛传播;二、肖万并非瞬间误判危险,而是跪压在弗洛伊德脖子上长达9分多钟,期间无视弗洛伊德多次呼救,显然他本应有充足的机会避免悲剧的发生;三、如同上文所讲的,弗洛伊德案刚好发生在了四年一次的大选造势期,因此有政治力量主动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在大多数的警察致死的案例中,没有其他人在旁边录像记录全过程(美国绝大多数州也没有法律规定执勤警察必须佩戴执法记录仪),因此当时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通常只能通过物证和幸存者(警察)的一面之词来还原。另外,大部分此类案件都是警察在一瞬间作出决定,开枪射击致人死亡。对于这种执法人员在生死关头的选择,陪审团很难自信地作出价值判断,因此警察也很难被定罪[15]。
加州著名律师、民运人士康斯坦丝·赖斯认为,肖万被判有罪不会对美国警察执法的现行机制产生任何影响,也无法缓和长期以来美国司法制度对有色人群的歧视,甚至不会影响未来政府处理其他警察执法致死案件的方法[16]。
几年前解密的民主党内部通信显示,民主党内部对于BLM接受程度十分有限。在一则民主党国会竞选委员会的内部备忘录中,BLM活动家被形容“过于激进”。此外,备忘录明确地指示民主党的候选人和辅选人员“可以聆听他们的诉求”,但是“不要许诺支持具体的政策”[17]。

民主党国会竞选委员会关于黑命贵的备忘录(Guccifer 2.0)
年轻时曾经参加过黑豹党的联邦众议员博比·拉什悲观地表示:“BLM可以通过媒体和社交媒体在全世界组织游行。但是,BLM能在众议院通过任何法案吗?我认为不行。”
去年BLM运动支持者提出的《呼吸法案》(BREATHE Act)就是一个例证。该法案的核心内容是要求联邦政府削减执法和刑监部门的预算,加大对黑人和少数族裔社区的投资。但这则法案没有得到多数民主党议员和几乎所有共和党议员的支持,无疾而终。
几个月之后,民主党提出了安抚BLM的《乔治·弗洛伊德执法公正法案》。然而这则新法案对《呼吸法案》的核心内容削减警察预算只字未提,仅仅提出了要求联邦执法人员“佩戴执法记录仪”“禁止锁喉”和“尽量避免致死暴力的使用”(不知如何实现)等细枝末节或语焉不详的内容。很多BLM活动家认为,这些微不足道的进展完全不足以解决目前美国警察暴力和种族歧视的问题。

 

四、结语
据统计,自从弗洛伊德死后到今天,已经又有至少180个黑人被美国警察杀害;在2021年已经过去的近5个月时间里,美国警察只有6天没杀过人。而在过去这几年警察导致他人死亡的全部案件中,98%的警察最终没有被起诉[18]。
警察暴力执法和种族歧视在美国实在是家常便饭。就在不久前,20岁的黑人男子当特·赖特在明尼苏达州附近的布鲁克林中心市被警察金伯利·波特枪杀。这名警察辩称她以为当时自己正在使用电击枪而不是手枪。几天后,又有新闻爆出加州市民马里奥·冈萨雷斯在被警察按压在地上5分钟之后死亡。警察杀死他的方式和对乔治·弗洛伊德的如出一辙,等等等等。
就像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所讲的,美国警察暴力的根源还是在于枪支泛滥——在普遍持枪的国家,执法部门为了确保社会秩序不会崩塌,只能以暴制暴。而美国黑人总是成为警察的靶子,其症结还是在于黑人整体低生活水平、低教育水平以及高贫困率、高犯罪率的悲惨现实。
在票选党争式民主国家,这些深层次的社会矛盾,只会被在野党利用拿来攻击执政党,无论两党谁上台都不会得到根本的解决。社会的统治阶层精英通过举办一次又一次的选举,给老百姓制造了自己在“做主”的假象,让他们发泄了自己的不满,然而选来选去都是两党通过初选等手段内定好符合统治阶层利益的那几个演员。到头来,问题永远还是那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