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韦恩郡郡长罗伯特•A•菲卡诺(中文名费宝勃)告诉新华社记者,底特律政府并没有破产。
他说,如果底特律破产,这意味着破产法院将接手底特律,变卖其资产,但底特律市的市政功能仍在,“破产”一词属于误读,底特律的市财政只不过眼下由紧急财政管理人凯文•奥尔掌管。
非政府组织“女孩的选择”工作人员迪娜•波利奇基奥说,受底特律财政赤字和高额债务的影响,市政府眼下向民众提供的社会服务已经减少,例如城市照明设施缺失、一些道路失修、警察、救护车和消防部门应对突发事件时远不如以前迅速和及时。
波利奇基奥现年大约40岁,11年来到底特律。她说,与前些年相比,许多房子、生意和项目已经不见,底特律11年经历的变化令她吃惊。
除外在可见变化外,波利奇基奥认为,底特律最大的变化在于民众心态变化,不少年轻人想离开底特律,对他们而言,“成功”的意义便是离开底特律,但也有像她这样选择留下的人。
波利奇基奥说,其实底特律眼下的表现有两方面,一方面是社会服务缺乏、一些市民离开；但另一方面,底特律也在经历“创新”和“重生”,也有新人来到底特律,但后者常常被忽视。
谈及未来,波利奇基奥说,底特律有数以百计针对性复苏项目,旨在通过创造教育机会、支持青年享受教育和就业,“我们相信、也期待底特律能挺过这场危机”。
“一元房”咋买
底特律一度曾为美国第五大城市,由于人口锐减、一些居民区房屋闲置失修甚至倒塌,于是出现了标价“1美元”出售的“一元房(Dollar House)”。
但“一元房”不是1美元就能买到。在位于底特律市城区东北20公里左右马科姆县郊区城镇圣克莱尔肖尔斯,境况远不如城区居民区。
当地房地产经纪公司RE/MAX职员艾伯特•哈基姆告诉记者,“一元房”并非新生事物,3年前就卖过。
哈基姆说,公司上星期售出一套“一元房”,加上预缴税费、保险和市政评估费,总花费大约1400美元。
他介绍,购得房产后,购房者需每年向政府纳税,纳税标准参照当地政府对房屋的评估价。他举例说,一套房子尽管现在售价1美元,但政府对它的估价可能是3年前的价值,即大约6万美元,因此纳税基数为6万美元。
密歇根州下属各县年度房产税率不等,同一郡县不同校区的税率也不等。以一套位于韦恩县普赖尔大街、建于1905年、占地1299平方英尺(合121平方米)的自住型“一元房”为例,如果当地政府对其估价为6万美元,按当地目前6.819%的房产税计算,购房者每年应缴4091美元房产税。
“车都”盼复苏
底特律如今债台高筑,除眼下3.27亿美元的财政赤字外,还承担140亿美元的长期债务。财政“管家”奥尔临危受命。
奥克兰郡副郡长马修•吉布告诉记者,底特律不仅是一座城市,在外界看来更是一片区域,作为这一区域的一部分,“我们极为关注底特律的复苏”。
吉布说,如果底特律状况持续恶化,影响奥克兰的程度将加深,希望奥尔上任能够平衡赤字、改善财政现状。
谈及底特律出现高额财政赤字的原因,底特律默西大学经济学学者迈克尔•迪乔瓦尼认为,主要在于人口锐减导致纳税人减少,底特律人口由原先近200万减至目前的75万左右,而这些人还要承担老年人、公职人员的高额退休金和医疗保险支出,入不敷出问题严重。
迪乔瓦尼指出,尽管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制造商仍在底特律,但规模已经减小,通用公司规模甚至不足20世纪70年代时的一半。三者相加在美国汽车行业所占比例也由原先的80%至90%降至眼下的40%至50%。此外,还有不少企业和商业撤离底特律。
但迪乔瓦尼说,底特律已经开始自内向外的重建工作,以吸引年轻人留在底特律生活和工作,增加税收基础。市政当局着手拆除一些废弃房屋,准备将地块转为农田,在增加收入的同时,有助减少犯罪事件发生。
老城遇困境:单一产业惹祸
“底特律老城所面临的困境是老工业基地的典型代表,”底特律市区北部奥克兰郡副郡长马修•吉布对记者说。他说,50年前,底特律的汽车制造业主要集中在市区。但是,随着市区土地价格和工资上升,市区制造业开始向周围的卫星城转移。
吉布说,很多人都认为底特律城的衰落是美国的汽车业出了问题。实际上,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去年的业绩都创下多年来的纪录,汽车业成为拉动美国经济复苏的重要动力。但这似乎与底特律老城关系不大。
吉布认为,底特律市财政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步,市政府的决策失误和管理低效是重要原因。为了吸引厂商,底特律周边地区提供了较为优惠的政策和优质的服务。例如,在底特律市区企业所得税高达40%,而周边小城市的企业所得税在7%至15%之间。此外,腐败和社会治安不稳定也是影响底特律市区投资环境的重要因素。
“底特律的问题在于过度单一依靠汽车制造业,”吉布说。当底特律的制造业优势丧失,没有替代产业和多样化产业,城市单一产业的弊病很快就暴露出来。
谈到底特律城经济的前景,吉布说,密歇根州政府新任命的底特律紧急财政官凯文•奥尔于本月25日走马上任,他将着手削减市政开支,与工会展开谈判,变卖部分市政资产。但改善底特律的财政困难,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
底特律默西大学经济学教授迈克尔•迪乔瓦尼对底特律的前景则要乐观得多。他说,正如当年的通用和克莱斯勒破产案一样,当时大家都担心通用和克莱斯勒的信誉会受到影响。从目前来看,经过剥离非核心资产,这些公司的核心竞争力反而提高了。底特律目前也在经历瘦身过程,底特律仍然会保持汽车城的竞争优势。
（《环球视野》摘自2013年3月31日《新华每日电讯》）
•傅盛裕•
3月1日，美国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宣布底特律市处于金融紧急状态，背负高达140亿美元巨额债务、昔日风光无限的“汽车城”底特律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售价仅一美元的房产更见诸报端，成为人们的热点话题。底特律濒临破产的传言也甚嚣尘上。
出售一美元房产的房地产公司老板罗伯特•哈基姆27日接受采访时说，“一美元房子只是一个‘壳’，里面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需要你自己重新搭建。”（据新华社）
曾经贵为“车轮上的天堂”，底特律缘何忽有空城之虞？归根结底，是城市规划迷信“一招鲜，吃遍天”使然。
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汽车业勃兴，城市发展如春笋出世，底特律也吸引大量淘金者寄居。1950年，底特律市区人口达185万，成为声势煊赫的美国第五大城市。
倏忽60年，底特律光环尽褪，市区人口下降60%，老龄化严重，人口红利消失殆尽。人口流失导致空房增多、房价下跌，市府财政收益愈见艰难。为维系城市运转、支付退休人员养老金，政府被迫举债度日。
从汽车“金字招牌”的一招鲜，沦落到人去楼空，多处“1美元房”出售，是汽车行业出了问题吗？答案是否定的。事实上，美国的三大汽车制造商通用、福特、克莱斯勒，去年的业绩都创下多年来的纪录，成为美国经济复苏中的一抹亮色。
但产业的客观收益，并未改善底特律的窘境。看来，底特律的病灶，还在城市发展的方略上。
连底特律市的高管都坦言，过度单一依靠汽车制造业，是底特律的症结所在。底特律北部奥克兰郡副郡长马修•吉布在受访时表示，底特律之殇，政府的决策失误及管理低效是重要原因。
像底特律这样的老工业区，沉迷于一度的辉煌，迅速发展拳头产业，为汽车制造一路开绿灯：政策扶持、招商让道，一切以汽车业为先导，以经济收入为准绳。但随着城市发展，人口导入，市区土地价格及用工成本上升，制造业开始被迫向周边卫星城转移，中心城区的发展，却在汽车城的阴影之中，无以为继。
当制造业的优势不再明显，甚至稍显颓势的时候，缺乏必要的产业支撑，底特律的发展要谋求转型，无异于空中楼阁。“1美元房”频现，荒芜之态尽显，也就不难理解。
罗素说过，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个人即此，城市更当如是。《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在世界范围内都堪称“城市规划的圣经”。书中的一句箴言，至今也广受推崇：无论从经济还是社会角度，城市都需要尽可能错综复杂并有相互支持的多样性。多样性是城市的天性，这样才能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
说到底，底特律的问题出在过度倚赖支柱产业，只盯着眼前可见的经济效益，一切以汽车产业为准，缺少多样化的产业替代。这其实像极了国内一些二三线城市唯GDP是举的发展态度。城镇化是我国经济增长的巨大引擎。但城镇化不是简单的人口比例增加和城市面积扩张，更重要的是实现产业结构、就业方式、人居环境、社会保障等一系列由“乡”到“城”的重要转变。我们要积极稳妥地推进城镇化，注重提高城镇化质量，科学规划城市群规模和布局，促进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合理分工、功能互补、集约发展。
底特律“破产”的教训给我们一个警醒：如果没有长期科学规划，缺少产业配套，树立唯一的标准并奉为圭臬，城市的发展，必然会走进死胡同。若非如此，科学发展无从谈起，“一招鲜”的风光一过，“1美元房”的窘迫也在劫难逃。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545期，摘自2013年3月31日《文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