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光大道•鄒壽漢人在其位應有擔當超人‧捍衛華教變

•專訪•

《光明日报》2012-06-26 19:36

鄒壽漢坦言,自己從來就不喜歡人事糾紛,盡可能抽身避免陷入其中;他深深體會到,若不慎捲入人事糾紛,將會是辛苦的過程。(圖:光明日報)

鄒壽漢希望每個人都能坐下來喝茶,即使彼此立場不同,那也僅限工作,大家私下見面還是會打招呼。(圖:光明日報)

鄒壽漢活躍社團數十年,圖為他與楊天培、吳德芳及廖中萊在一個場合內拍照留念。(圖:受訪者提供)

鄒壽漢與魏家祥聯繫頻密,圖為兩人在嘉應聯合會晚宴上留影。(圖:受訪者提供)

鄒壽漢育有4名兒子,圖為大兒子結婚時攝。(圖:受訪者提供)

鄒壽漢擁有美滿家庭,兒子最近擔心父親,頻密打電話追問行蹤。(圖:受訪者提供)

1961年,一個炎熱下午,尊孔學生齊集操場,大家心情沉重。鄒壽漢,一名初中學生,雖然對發生的事情不是十分清楚,但他感受到人群中一股郁悶和迷茫的情緒。這一天,副校長林連玉先生透過學校廣播告訴全校師生,他被褫奪公民權了。

林連玉當時沒有對自身困境訴諸悲情,反而勸告學生說:“你們都要安心繼續讀書,千萬不要走上街頭……";在這五十多年歲月里,這一幕,不時在鄒老腦海閃過。

“典當華教契約"風波鬧得沸沸揚揚,鄒壽漢說:“作為董總署理主席,職責所在,我必須提出問題,事情發生了,就要有勇氣擔當……縱使冒著性命危險,我都必須要拿出來(契約函件),以後的人批評你失責,你可不敢面對啊!"至於被調侃為“華教超人",鄒老說:“我不知道是褒或貶,只是回到家中,孫子對著我大笑,“爺爺變成Superman了啊!"

姓名:鄒壽漢
年齡:65歲
社團:董總署理主席
教育:畢業於尊孔獨中

憶林連玉談話‧滿是感觸

鄒壽漢畢業於尊孔獨中,1961年唸初中三時,正是獨中改制時期,他追述,當年林連玉老師被褫奪公民權一事,透過廣播系統說出的一番話令他銘記於心,談到當年情景,鄒老滿是感觸。

早年,鄒壽漢在蒲種路的育南華小及舊巴生路的崇文華小完成小學課程,之後就升上尊孔唸初中。

他憶起初中三某日的炎熱下午,當時的尊孔副校長林連玉先生透過學校廣播,告知全校有關他被褫奪公民權的事項。

當時,林連玉語重心長地對學生說:“你們都要安心繼續讀書,不要走上街頭";鄒壽漢坦承,林連玉教師此番話確實教他震撼,讓他銘記於心。

“當時我還年少,還是很好玩,對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也不清楚,對於教育文化也不瞭解,但後來學長對我們談起這事時,我心裡卻滿是感觸。"他坦言,若指林連玉對他的影響深刻也不盡然。“我不敢說林連玉老師影響我深刻,畢竟林連玉老師未曾教導過我,他是我的副校長,但他透過廣播說那段話,讓我印象深刻。"

高中二中途退學

當時獨中學校的學生都受國外政策及進步思想所影響,接觸許多所謂的禁書及禁歌,接觸左派文化的機會也漸漸增加。

1961年獨中改制,鄒壽漢1962年升上高中一,他選擇在尊孔獨中就讀。他說,當時學校的主要樓層租讓了尊孔國民型中學,尊孔獨中因此沒有了校舍,就搬到學校範圍內的小樓上課。

他說,那段時期是尊孔獨中的低潮期,全校僅200名學生。由於當時的國民型中學不接收超齡學生,超齡學生唯有進入獨中就讀,導致獨中的聲譽不佳,似乎是接收成績不佳學生的學校,學生人數下降。

“當時我與同學對改制政策抱有抗拒思想,不想受政府考試限制,所以決定去獨中繼續學業;坦白說,那時尊孔同學對民族教育環節都抓得比較緊。"他形容那是一種情懷,年紀尚輕的他作出決定時,從未想過未來前途計劃。

尊孔獨中在過去的年代裡,被形容為左翼分子的溫床。“學長總是有辦法得到很多資訊,他們也對我們提出勸告,所以我們初中時已接觸那個年代的進步思想。"不過,鄒壽漢因身體健康及家庭狀況,被迫於高中二中途退學,校方念在他上半學期的成績不錯,最終讓他高二畢業。他笑稱:“所以我都不敢對外說我的學歷高。"

舊時代華校生受左派影響

鄒壽漢聲稱,舊時代的華校生都曾接觸左派思想,或多或少,或深或淺,是一種自然的現象。

他在退學後修讀一年英語課程,之後協助父親在報館排字部工作,學習用鉛鑄字粒,當時父親不贊成他進入這個行業。

“爸爸曾在雙溪比力租下電影院,我就在那售戲票。日子不盡然舒適,卻也不是三餐不繼,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這就是生活嘛!"當時他的姐夫在Century千多里電池製造廠工作,姐夫牽引他入行,從事電池復新行業,奮鬥數十年創辦了大光電池王國,使到大光成為吉隆坡股票交易所上掛牌上市的第一家電池製造業公司,直到後期他在家人同意下,把公司賣掉。

鄒壽漢經歷1969年513事件,當時他身在甘榜,幾乎面對衝突,所幸他及家人都安然無事。

眼看國家發生暴動,令他對現實不滿。他笑稱,年輕人對新鮮事情都會感到興趣,自然嚮往參加;一旦有任何活動,都會呼朋喚友參與,根本沒想到大環境帶來的後果。

“那個年代生活單純,沒娛樂場所,連嘛嘛檔都沒有,閒時就找幾個朋友來喝茶談談進步思想,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只要為華教‧不分政黨政見

2002年尊孔特大風波,尊孔“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亂"的局面令人心煩搖頭,鄒壽漢與董事會及校長在雪隆跑透透,向上百個社團匯報尊孔近況,積極投入華團工作。鄒壽漢之後擔任雪隆嘉應會館會長、中國小學董事長,也因此繼承學校前任董事長籌建學校大禮堂的任務。

“我必須說,馬華在此事上給予我們極大資助,時任總會長丹斯里黃家定以馬華名義捐助50萬令吉,丹斯里鄭福成也捐助磚瓦,給予我們極大幫忙。"他也讚賞民主行動黨蕉賴區國會議員陳國偉同樣不遺餘力,幾乎跑透該校的籌款活動,落力呼吁民眾捐款支持。

因此,在他的認知裡,他與任何政黨都屬同等級的友好關係,無論對方是來自任何政黨背景,只要對方的目的是為了華教,或為華教籌款,他都無任歡迎。

鄒老服務華教的用心和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以致他隨後進入董總,從副財政到財政,再擔任署理主席。

董總地位崇高‧政黨圖掌控

身為董總第二號人物的鄒壽漢指出,董總是一個在華教領域擁有50年崇高地位的民間團體,太多政黨試圖左右董總,畢竟能掌控董總,意味著可得到某程度的好處。

他不希望這些現象成為事實,畢竟董總是一個超越政治的華教團體;他強調,董總的成立是為了教育,不是選票,不是為了服務於某政黨,因此董總樂於與所有政黨保持友好關係。

他說,社會上有許多雙眼睛都在看著董總領導層的做法,縱使對方不是會員,但若對方是關心華教的人士,都有權提供意見。

“但不能把政黨的意見強加在董總身上,某些政策性事項,我們可以協商,或許(政黨)可告訴我們這個政策是好的,但我們不能因為你來自執政黨或反對黨而一味附和。"

家人擔憂安全‧每小時查行蹤

在這次風波中,鄒壽漢坦言承受壓力,許多人曾勸他,他也樂觀地把陌生人的警告視為善意的勸告,感激對方關心,反倒是家人十分擔憂,兒子幾乎每小時查問鄒老的行蹤。

不曾質疑馬華誠意

“大家勸告我要小心處理此事,我把這些都視為善意的勸告。往往我在外辦事時,兒子都會撥打我的電話,追問我身在何處,擔心我的人身安全。"他笑說:“我叫兒子不必擔心,我國不至於壞到這個地步。"他相信大部份馬華黨員都是熱愛華文,支持母語教育的,他不曾質疑馬華黨員對華教的熱情和誠意。

不過,他促請馬華領袖勿把黨員推向牆角,犧牲他們的利益,損壞華教,務必留回尊嚴給馬華黨員。

免立場衝突‧不加入政黨

在“華教契約風波"中,鄒壽漢多了一個“華教超人"的稱號,對此稱號,鄒老並不介懷,他說:“我不知道是褒或貶,只知道回到家中,孫子對著我大笑,“爺爺變成Superman(超人)了啊!",令他莞爾。

針對馬華總會長蔡細歷稱他為“華教超人",他以平常心看待,他瞭解對方代表政黨,而他代表民間團體,各有各的原則和立場。

30年前是馬華黨員

他認為,自己身為董總署理主席,就不能忽略自己的工作;他也聲明,“我不是針對馬華,我也不是馬華的敵人。"鄒壽漢在30年前曾是馬華黨員,擔任支會署理主席,惟他因忙於工商團體活動,而選擇退黨。

他聲稱,董總領導層地位特殊,若領導層是來自政黨,受黨性限制,當碰上問題時,與黨立場起了衝突,又該從何選擇,從何取捨?

“在大是大非前,必須站穩陣腳,否則黨會左右你,要做到這點不容易;由於我沒把握,所以干脆不加入任何政黨,深怕自己一時心軟。"鄒壽漢聲稱,馬華與董總從來就不是死敵世仇,他相信兩造始終能並肩合作。馬華是一個成熟的政黨,相信該黨有智慧解決此事,也希望領袖瞭解董總並不是針對馬華。

堅持原則立場‧不代表強悍

鄒壽漢現年65歲,已是含飴弄孫的年紀,但他沒有閒下來,反而擔任董總要職,近期還扮演起吹哨子的角色。他笑稱,自己並未退休,仍然從商,但更多時間花在社團活動上。“這是為國內華裔公民,國家教育做出貢獻,無私的貢獻,意義非凡。"當他擔任董總第二號人物時,他瞭解當中有許多人事必須面對,總不能像過往扮演“好好先生"。

“(擔任領導層)要有立場及責任,否則甚麼都做不了。某個程度上是可以(扮演好好先生),避免衝突。但我們不能連基本立場都沒有,否則組織無法發展,領導層也無法負起責任。"“我們要扮演這個角色,不代表我們強悍或執著。畢竟如果連原則都沒有,該如何管理一個組織?我們朝著合情合法合理方向盡最大的努力,但不能滿足所有人的想法。"

3階段公佈文件‧為馬華留空間

鄒壽漢在公佈文件時採取了“三部曲"政策,被形容為“扭扭捏捏、神神秘秘",他解釋,董總瞭解這封信函勢必帶來衝擊,必須謹慎分3個階段處理,意圖為馬華保留空間。

5月30日,鄒壽漢對媒體透露,國陣成員黨及相關非政府組織在提呈1995年教育草案時,達致了一項典當華教利益的契約,並認為馬華應該對此事負起責任;他於6月2日出示函件副本;最後一部曲則是10天後,他全面公開相關函件。

他聲稱,在他首次公開函件副本後,就前往中國,引起議論紛紛,有者開玩笑稱,“鄒壽漢在表演脫衣舞嗎?怎麼不一次脫光呢?"、“你是不是把函件一同帶往國外了?",也有者質疑,“你到底是不是開玩笑啊?"、甚至問道“是不是捏造文件?"。

“許多人不瞭解我(們)的用意,這好比試市場反應,我們不希望造成太大衝擊。馬華應該要有敏感度,但我不明白馬華領導層為何認為我是針對馬華,把我當成敵人。"

礙於坊間太多輿論,董總決定在6月2日出示文件副本,希望為馬華留個空間迴旋,讓馬華瞭解是哪一部門官員發出的文件,以進一步瞭解;豈料坊間的輿論從未停止,以致後來全面公開函件內容。

愧疚連累大舅遭毒害

正當鄒壽漢準備投身電池復新業大展拳腳時,合夥人兼大舅遭毒害。這事件對他無論在情感或事業上都受到很大打擊,也讓他逐漸退下,淡化左翼色彩。

他述說起那段生命中永不磨滅的痛時,神情依然悲慟。

“當時我還在小型家庭手工修理電池業,正要籌備進入製造業,我的股東之一,也是我的大舅,不幸遭毒害。儘管警察介入調查,但事情至今仍是一宗懸案。"他坦言,大舅遭毒害事件,對他打擊很大,尤其事後種種跡象顯示,此事是衝著他來,卻是大舅賠上性命,令他更是心有愧疚。

他續說,當年即使他有一股熱血,也不至於持鎗入山,所以不瞭解為何事情衝著他來。

不夠活躍‧被喚不出聲董事

70至80年代期間,鄒壽漢活躍於工商社團,創立了馬來西亞復新電池公會,公會解散後,再創辦馬來西亞電池廠商公會,之後再擔任雪隆工商總會董事。

直到90年代,他返回母校尊孔獨中擔任董事。他笑稱自己當時僅是一個“後座議員",擔任董事,對華教運動還不夠熱衷,也不算積極,以致大家都喚他為“不出聲董事"。

“我沒有議程,我把每個人都當成朋友,不會蓄意製造敵人,也不想成為他人的敵人,最多遇到困難糾紛,靠邊站算了,不必招兵買馬。"

把每個人當朋友

他在尊孔獨中董事會那段日子,經歷了不少風波,他認為,很多事情都是依據自己的能力,認為是對的就應該堅持。

“我不賣你的賬,我也不刻意反對你,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坐下來喝茶,即使彼此反對,那也僅限工作,大家私下見面還是會打招呼。"他聲稱,即使對方把他視為敵人,但他未必把對方視為敵人。

但當面對問題時,他依然非常嚴肅,堅持是非分明。“若是小事,我可能不會出聲,但發生大事時,不出聲是不行了。"他說,無論在社團或社團活動,都會被標籤,直到那刻,他真正體會到這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若要出風頭‧機會多得是

鄒壽漢與馬華對著干的新聞幾乎天天上報,自然傳出了“搶風頭"及“博上位"(升任董總主席)之說;鄒壽漢聲明,這不是他一貫作風,他身為董總署理主席,出風頭的機會多得是,絕不會以這種事情強出風頭。

“自然換班,我尚可考慮,說我為了取得第一把交椅,而搞出這些事情來突出華教英雄形象,這可不是我的作風。我身為董總署理主席,若要出風頭,還有許多其他機會。"“若此事不屬實,我將面對危險啊,我需要拿自己來開玩笑嗎?"他聲稱,自己人在其位,手上又持有函件,事情發生了,就得有勇氣擔當,否則就是失責。

與葉新田關係密切

“縱使我冒著生命危險,我都必須要拿出來(函件),不拿出來,他日將成為明日黃花,沒有價值;以後的人批評你失責,你可不敢面對啊!"他聲稱,早在新紀元風波時,他也曾被指搶風頭,惟他聲稱,他與葉新田主席的關係不因此疏離,甚至更密切。

“在董總事務上,我們的關係密切,我們各自扮演角色,我們在很多事項上都會互相協商,不是我行我素。"他強調,董總不能有兩把聲音,若一個組織的一號與二號人物分裂,就不再是董總了。

•後記•

離開不帶走雲彩

曾兩度採訪鄒壽漢先生,印象中,他總是對任何課題侃侃而談,有問必答。這次訪問主題是近期火紅的華教課題,參與華團活動多年的鄒老說,他從來就不喜歡人事紛爭。若不慎捲入,將會是一段辛苦的過程;看來,此次風波對鄒老亦是如此。

對鄒老一段話最為印象深刻,他說,當初他踏入社團曾說過:“我今天進來,沒有帶來一兵一卒,我踏出去時,也不會帶走一兵一卒。

既然我進來了,你們每一個都是我的戰友及夥伴;我不會特別培養我的實力,如果你們支持我,我就會繼續做,若你們不支持我,我招兵買馬也沒用,根本沒這必要。"這種領導方式行得通嗎?他笑說:“行得通!"最後他說:“即使我有朝一日離開,也不會留下勢力。"

“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說著說著,筆者與鄒老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光明日報‧報導:葉珮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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