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诗傧·《很厉害的华社》

TEY SHI BIN |2024-03-05
昨日33大团拜,我和阿兹赞副校长原来是要在最后的环节和特邀嘉宾做个故事分享,借此呼吁筹款建设南大楼。但是因为我们当时在招待部长及大使,带他们导览南大楼及用餐,就没有来得及参与其中。
那就写一篇文章吧。很多人都说过、读过丑陋的华社的样子,不妨读一读华社美丽的样子吧。
郑诗傧·《很厉害的华社》
 
从我读完博士出来,到大学教书,很多人都说我很厉害。
从我是系里一个一年教八门课、努力做科研写论文,且需要做招生、做项目活动的中文系老师,到后来从事国际业务、校企合作活动、招生处改革,很多人都说“你很厉害。”
直到我升任副校长,我以为外界普遍会认为一个小女子、一个看起来很稚嫩的年轻人担此大任,会看轻。却意外地,我收到许多长辈的肯定与鼓励,还有转述来的正面声音。
一个人,能够成为什么样子的人,我们很常说,是跟他的家庭有关系的,我们更加会强调,关键还得看他自己的决心以及自己的心态。其实,一个人,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还和社会有关系。
这一句句“你很厉害”,甚至是“这么年轻,就这么优秀”,我受之有愧,但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的,如果类似“我”这样的人很厉害,那么其实真真正正很厉害的人是——华社。不是我们说的尔虞我诈、好斗好争的华社;不是我们说的一盘散沙、自私自利的华社;不是我们说的爱面子、铺张浪费的华社;而是可以为了华人孩子的教育与幸福,努力建设、奔走相告、积极筹款、扶弱济贫的华社。
我三哥上幼儿园时期,因为家逢巨变,突然就没钱上学了,那个办幼儿园的院长拍胸口担保不收哥哥和我一分钱,尽管来。于是我接受了幼儿园教育。
我上小学时候,除了政府提供的免费贷书,我拿了免费补助牛奶、免费留校补习、免费午餐,那些透过学校赞助我们的单位和个人,是华社。我也曾在小学阶段拿了福建会馆、永德会馆、永春会馆、郑氏公会的奖励金。这些,也是华社。后来,我就读的母校,历经迁校,有了新的校地,迎来更多发展空间,我们这群校友都很高兴,在我们小时候的印象里是“哇学校这么有钱了”,长大后,才知道有钱的不是学校,是华社,华社让我的母校有了永续经营的根基,后来还成为了很多人竞相要争取入学的华文小学——宽柔五小。
我上中学时候,因为家境依然贫寒,选择到国中接受教育。我补习,没钱缴费,补习老师让我拖欠,我终于还上钱了,也决定不再去补习了,老师让我继续免费补习,只要我不放弃。我半工半读,又参加活动,致荒废学业,中五时候,学校两位华裔老师给我生活费,让我专心学习,不要打工了。他们是华社里的人。我的华文老师还告诉我说,华社里有个“新纪元学院”,有很多奖助学金的,你可以申请读大学,不要放弃。
后来,我上大学了。虽然我有PTPTN,但是远远不够生活费开销。即使解决了温饱,我也很难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因为,一个人要提升内在修养,是要多读书的,是要有更好的机会、平台和视野的。这个时候,马大中文系毕业生协会、雪隆太平华联校友会,都给过我们帮助,让我们在解决生活费之余,还能有“更好的可能”。他们也是华社。
我读硕士、博士时候,虽然拿了中国政府全额奖学金,但还是靠着许多亲戚给我的大红包,让我可以更好地生活、更好地学习。
我,这个你们口中厉害的人,是靠着许多很厉害的具名+不具名的华人。我们华人社会就是这样的样子。哪里有需要,我们往哪里去,即使那个孩子不是我家的孩子。
但即便当时接近而立之年,我其实还是不太懂得所谓华社。直到我加入新纪元。坦白说,我加入新纪元,不是像别人揣测的,有想进进不去的大学,也不是没有人招手,也不是像某些不懂事的人说的,我早已预测到进这所大学比较容易升职。而是因为,我从17岁就知道这所大学,18岁我和母亲去过这所大学,20岁我知道他们的中文系课程设置不错,有《中文人》,30岁我被官网上那句“取自社会,回馈社会”感动,我想:我是华社培养出来的,我要回到华社里去。
当我在新纪元工作,我有机会接触到很多很多的不愿具名的善丈人翁,,我还接触了当初扶助我的雪隆太平华联校友会及林顺忠先生、盛和塾,思源社企,这才让我稍稍稍看懂一些些华社的轮廓。当我作为学术人员,去田调、走访过去那些为新纪元筹款的小贩、董联会代表,我好像大概晓得,过去从小到大,我每次拿到的大大小小的助学金,到底怎么来的,但我还在感受着。当我身为里头的教职员,为每一笔捐款成功到学生手上,参与沟通、会议,付出了努力,我才真的知道,过去,也有人为我流过汗水,为我忙碌过,为我,不需要留名,不需要感谢。
新纪元之所以建设新纪元技职与推广教育学院,也是这样,华人孩子有许多考不上马来语和历史科的,没能获取一纸文凭,但这些孩子出来时候,年纪还这么小,难道不读书了吗?于是,善心人士给新纪元捐了大钱,华社给新纪元资源,我们的孩子有出路了。华社的孩子不会被社会遗弃。校长常说:“天生我材必有用,教育路上一个都不能少。”这个不能少,源自一个华社的力量。
又尤其这两年,大学要筹款建设南大楼,看到许多华社单位发起筹款,看到许多七十、八十岁的老人家在为我们奔走呼吁,出钱出力,看到许多人如何从中牵线创造筹款契机,看到许多企业家、慈善家,如何慷慨建设。我才真正地直到,那些动辄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基金,那一笔笔的所谓经费,那一栋栋的华教楼宇,那里头受惠的学生,一千一千地,两千两千地,甚至上万上万地奖助学金,到底是如何在华社聚沙成塔,到最后又落入到每双小手里,从大手到小手,每一个学生,是如何在华教的森林里成长起来的。我想,如果我没有加入新纪元大学学院,我从来不知道那个让我最终变成很多人口中说的“很厉害的人”,我虽然可能善感,终究知道她的名字叫华社,但她是如何长大的,她是如何的样子,我绝对不会知道。
厉害的是这样的华社。
我只是一个很厉害的华社培养起来的一个小幼苗,现在是个大学里的十岁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