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塞奇尼古拉斯•维诺克 、奇佳译
巴黎一家咖啡馆的吧台上摊着一张报纸，其中报道的是有关法国工时规定的争论，但店主张畅（音）表示，他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争论。
长期的经济低迷让法国人忧虑重重，担心法律规定会做出修改，中止商铺周日不得营业的禁令，并取消每周35小时工作制。与此同时，张畅和他的中国同胞们却一言不发，默默操持着老一套的工作方法，一周6天，一天11小时。
“在我看来，干活拿钱，天经地义，所以为什么要拘泥于35小时的工作时间呢？”他反问。上世纪90年代末，法国人将法定工作时间削减了4个小时，但这样一条里程碑式的法律规定让张畅感到困惑。
张在巴黎市中心经营一家名为玛莱的咖啡馆。来自中国沿海城市温州的创业移民接手了法国“烟草酒吧”行业，张就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他们绕开劳工法的规定，埋头苦干，专注于不受35小时工作制和周日交易禁令限制的酒吧和餐馆行业。
这样的做法以及勤奋精神，与法国人长期珍视的工作生活协调理念背道而驰。在过去一个世纪里，工会为这一理念大力辩护，但反对者认为，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在最近的一次民意调查中，大约71%的法国人表示，只要工资能提高，他们愿意在周日工作。许多法国白领和企业主称，他们的实际工作时间远远超过每周35小时。
但总统奥朗德不愿触怒工会，他选择为周日工作禁令辩护。此外，虽然今年的一项改革放宽了劳工法规的一些刚性限制，但仍回避了每周35小时工作制的问题。
争论不断，中国人埋头苦干
一位姓肖的餐馆老板称：“我们中国人认为，失业全是工作不够努力造成的。”她一边说，一边为顾客端上温州特色炒年糕和牛肉火锅。
就连法国人的饮食习惯也暴露了他们缺乏主动精神，她补充说：“有些人吃完饭后仍会逗留3个小时不走，简直要把人逼疯。”
张和肖的成功是华人在法国日益增长的存在感的另一体现，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所有权归亚洲国家的著名葡萄园、能源公司GDPSuez等蓝筹股的亿万欧元持股人，以及每天乘坐大巴而来在巴黎百货公司大把花钱的中国游客。
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到达法国的15万温州移民一样，张在1996年刚来巴黎时也没能取得工作证，在获得绿卡前，他只能打黑工。这是温州移民的经典模式，但正是他们构成了法国亚裔社区的经济引擎，《中国人在巴黎》一书的作者理查德•白立德研究员表示。
“他们不对法国政府抱任何指望，因为他们通常都是非法入境的，需要学会隐藏。”他说，“这些华人不担心在法国找不到工作，因为他们都是天生的企业家，这是一种精神状态。”
温州以民营企业文化著称，来自温州的移民随身携带了这种文化。家庭成员提供劳力和资本——白立德表示，开一家外卖食品店的启动资金仅为5万欧元——员工则来自自己的亲属，这样一来，就降低了劳力成本。
很多人把全部精力浇注在了烟草酒吧上，这是法国人聚会的活动中心，人们在这里喝酒，买香烟，赌马。许多法国店主认为它太过辛苦，利润又低，因此选择了放弃。巴黎烟草酒吧业主联合会的负责人杰拉德•博厄莱表示，在巴黎出售的烟草酒吧中，60%的买家来自亚洲，其中大多数是中国人。
帕特里克•卢比埃叹息说：“我是惟一一个坚持下来的。”他的父母从中部的奥弗涅地区来到巴黎，与大多数法国乡下人一样，希望在这里寻求更好的生活。他们在张的玛莱咖啡馆旁开了一家名为“凯尔特人”的烟草酒吧，现在交由卢比埃经营。
卢比埃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否愿意接手店面，他说：“年轻一代不想从事这行，他们太懒，（开店要）早起晚睡，他们受不了这份辛苦。”
另一家烟草酒吧的店主伊夫•奔农表示：“法国人不愿在烟草酒吧工作，只有移民愿意干这一行。”伊夫•奔农的父母在上世纪70年代从老挝移民到巴黎。
“这是对成功邻居的嫉妒”
中国人的接手惹恼了一些当地人，他们称，在有些地方，白菜比法棍面包还多。此外，一些中国烟草酒吧店主不愿随啤酒和香烟一起提供法国食物，也招致了抗议。
最近一期的法国右翼杂志《观点》就这种针对中国店主的不满做起了文章。先是发问“天知道他们（华人）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列出了华人的5条“戒律”：每周工作80小时；在店里过夜；员工是家庭成员，不用开工资；不给社区做贡献；不交税。
白立德称，虽然巴黎在去年发起了针对烟草酒吧行业非法活动的调查，但结果显示，中国社区的逃税现象并不比其他地区严重。
巴黎3区区长皮埃尔•埃登鲍姆将这种不满情绪归咎于艰难时期的羡慕：“这是对成功邻居的嫉妒。”上世纪50年代，中国人接手了该区空置的犹太纺织品店面。
他表示，几十年前，当地人和中国人之间也发生了冲突，后来，批发业同意在周日停止营业，小作坊在晚上8点后也停止使用缝纫机，冲突才得以解决。
他说：“如今，咖啡馆露台的噪音较之中国小作坊的噪音带来的麻烦更大。”
然而，有迹象显示，法国人对待长时间工作的态度正在发生转变。最近，当地一家装连锁店的工人走上街头，抗议法院禁止他们在周日工作的裁决，这在法国历史上是第一次。与此同时，许多其他店面也在抗议限制营业的法令。化妆品专卖店丝芙兰的员工，正在试图推翻禁止该店在香榭丽舍大街营业至午夜的规定。
但烟草酒吧业主联合会的博厄莱警告称，法国人要求延长工作时间的力度还远远不够。
他表示：“这里的人们衣食无忧，但他们将不得不回去工作，因为新移民愿意花费双倍的工作时间，付出双倍的努力，他们最终会成为老板。”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595期，摘自2013年10月31日《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