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墓:吸引来自全世界的人

来源:参考消息 作者:桂涛 时间:2018-05-04

参观者在拜谒马克思墓(蒂姆·爱尔兰 摄)

二战后拜谒者不断增多

坐落在伦敦市北郊的海格特公墓像一个巨大的时空隧道入口。来访者在爬满绿色藤蔓与苔藓的墓碑间穿行,听虫鸣鸟叫,看灰松鼠在墓碑上跳跃,仿佛回到一百多年前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

一条公路从安葬17万亡灵的海格特公墓中穿过,将它分为东西两个墓园。公墓的官网上对东墓园这样介绍:“安葬在这里最出名的是卡尔·马克思,他的墓吸引了来自全世界的人,无论他们是否与马克思志同道合。”

1849年,马克思带着妻儿迁居伦敦,在这里完成了《资本论》。工业革命将“日不落帝国”送入黄金时代,也推动马克思与约翰·凯恩斯这样的政治经济学巨匠们进行深入思考。他们试图理解资本主义社会及支配它的经济规律,想要预言这种建立在生产资料私有制基础上的社会制度将走向何方,但却得出相悖的结论,让后人们争论至今。

安葬着马克思的东墓园对来访者收费,门票每个人4英镑(1英镑约合8.66元人民币)。提示进园收费的木牌上画着马克思的头像。英国的墓园收费很少见。卖票的工作人员解释说,海格特公墓由慈善基金会管理,并非政府资助,门票费用都用于墓地的维修保养。

信仰共产主义的同志们来拜谒马克思,在他的墓前放下一束鲜花、一根蜡烛。他们视马克思为“伟大的先知”,认为他预言了资本主义内在矛盾无法避免。他们说,一次次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都印证了被马克思频频提及的那对矛盾——生产资料私有制和社会化大生产——不可调和。

天气好的时候,每天最多有几百人到访海格特公墓。周末时,载着旅行团的大巴车会带来更多人,其中不少是德国人、中国人、英国人以及东欧人。记者5月1日上午进入墓地,发现一小时内大约有20人入园,绝大多数是冲着马克思来的。这天距马克思诞辰200周年还有4天。

马克思墓很好找,几乎就在墓园中心的道路旁。两米多高的花岗岩墓碑上是马克思的巨大头像,这与周围墓上的十字架、圣母像反差强烈。这个墓碑是上世纪50年代英国共产党筹款新建的。二战后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让来此拜谒马克思墓的左翼人士不断增多,马克思的墓也被从不远处一条泥泞的小路旁迁到这里。现在游客们按着地图也要找一会儿,才能找到很不起眼的原墓址,那里只有一块写着马克思一家人名字的墓碑。

200周年的“生日礼物”

马克思墓正在维修,拉起一圈围栏。建筑工人约翰刚刚将几块大理石板铺在墓前。他告诉我,这是为了几天后马克思的诞辰日,“算是给他的生日礼物吧”。

“我当然知道马克思,他呼吁工人站出来发起运动,革命、革命、运动、运动!”正在墓旁休息喝茶的约翰扬起右拳。正是他这样的蓝领工人当年被马克思定义为“历史的创造者”。

长眠于海格特公墓的其他人包括诗人、银行家、科幻作家、爵士乐歌手、一战和二战中遇难的战士,更多的是普通人,他们的墓碑上写着“一个好爸爸、好丈夫”或是“大家都喜爱的人”。海格特公墓目前仍有墓穴在出售,但只能即买即用,预订者只能是超过80岁或确诊不治之症的人。

在距马克思墓几米远的地方安葬着被称为“社会达尔文主义之父”的英国哲学家赫伯特·斯宾塞。19世纪时,马克思还是靠朋友接济的穷人,而斯宾塞被公认为“19世纪的亚里士多德”,在当时就可以依靠稿费维生。但今天,马克思的墓前常有拜谒者,斯宾塞的花岗岩墓碑前却少有人来探望。

这里还安葬了许多和马克思一样终生致力于探索真理的人,比如英国科幻小说作家、《银河系漫游指南》作者道格拉斯·亚当斯。亚当斯在他的这本名著中探索宇宙的终极意义,一台超级电脑花了几百万年时间最终得出“生命、宇宙和万物的终极答案是42”这样令人困惑的答案。有的悼念者会在他墓前的泥土里插上一支笔。

马克思的墓碑上刻着发人深省的金色文字:“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共产党宣言》的最后一句)和“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如何改变世界”。

“他最大的权力就是思想”

马克思是思想家,更是革命家。他是个不满的挑战者,是个“不安分”的行动派。他的理想是:打破旧世界,创造新世界。即使是那些对马克思的预言心存怀疑的人也会在墓前走走,若有所思:今天的世界是不是那个需要打破的旧世界?

现在谈论社会制度,也许是最合适的时间。今年是《共产党宣言》发表170周年,马克思诞辰200周年,社会主义中国改革开放40年。今年也是2008年9月爆发的资本主义金融危机发生10周年。这场危机随后引发的全球经济危机和欧洲债务危机所带来的影响至今没有消失。一些政治学者们将以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为代表的民粹主义归咎于那场金融危机带来的中产阶级收入增长长期停滞不前。

从来没有完美的、一成不变的社会制度。当一种制度陷入困境时人们总会对另一种制度投入更大的兴趣。

挪威利勒哈默尔学院历史系副教授汉斯·瓦林魏厄和妻子在马克思墓前合影留念。他说社会民主主义思潮深刻影响挪威,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现在在挪威思想界仍很重要。

“不管你对马克思持何种态度,不了解他就无法真正了解历史。”瓦林魏厄说,“他是个没有权力的思想家,他最大的权力就是思想。”

对中国游客而言,马克思故居与莎士比亚故居、大本钟、白金汉宫一样,都是热门的旅游景点。中国驻英国的各种机构也常常到马克思墓组织主题党日活动。

英国剑桥大学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彼得·诺兰说,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内部矛盾的分析为资本主义自19世纪以来的发展提供了观察角度。“马克思理想中的共产主义更类似于中国的‘大同社会’。”他说,“中国目前正处于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反思过程中,从‘共产主义仅仅意味着公有制’向更灵活的解释演进,这才是共产主义的题中应有之义。”

伦敦从来是个属于未来的城市。在这里,未来已来。马克思当年在这里见证了资本主义的充分发展与尖锐矛盾,论证了社会发展规律,并做出了超前于他所处时代的选择。今天的学者们也在努力想象“后资本主义时代”的样子。也许安静的海格特公墓是思考这些问题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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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人类共有的思想财富 ——探访荷兰马恩手稿档案馆

《参考消息》5月3日报道 约三分之二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文献手稿收藏在荷兰皇家文理学院社会史国际研究所档案馆。其中最具经典意义的一页,即《共产党宣言》现存于世的最后一页手稿,醒目地安置在玻璃陈列窗里。

穿过幽深的走廊,打开厚重的铁门,记者在泛黄的纸页上看到,170年前马克思写下的震撼世界的语句已经难以辨认,但页脚标注的几个德文单词清晰可读:“手稿 卡尔·马克思:《共产党宣言》第一稿”。

《共产党宣言》仅一页幸存

1847年底的某一天,当马克思与恩格斯共同起草《共产党宣言》时,正是在这页稿纸上,马克思执笔写下了一代又一代人为之心灵激荡的文字。1883年6月,恩格斯将这页手稿从手稿册中取出赠予友人,以纪念三个月前离世的挚友马克思。《共产党宣言》手稿的剩余部分均在乱世风波中遗失,只有这一页幸存至今。

一部出版于1867年、经马克思亲笔批注的《资本论》第一卷原本与之并排陈列,现因出借展览,由一辑《资本论》手稿代替。展示窗里,还有一张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世界记忆名录”证书,宣示《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是全人类共有的思想财富,这两件文物将被永久珍藏、永世留传。

档案馆馆长范德海登告诉记者,马克思和恩格斯辞世后,他们的部分手稿、藏书、书信几经辗转由德国社会民主党档案馆收藏。纳粹兴起后,这些资料分散转移到匈牙利和丹麦。由于资金短缺,德国社会民主党流亡执委会决定出售马恩手稿,先与莫斯科的马恩研究所谈判,因政治原因未果,后于1938年与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签署协议。

4万多页珍贵手稿已电子化

范德海登把记者领到档案馆最深处的一排书架前,指着十几个档案箱说:“加上战后陆续获得的其他手稿,如今一并收藏在这里的马恩原始文稿文献,总计4万多页,包括书稿、文稿、笔记、批注、信笺、公函等等。”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取出数件,范德海登边展示边讲解。1848年3月2日比利时王国勒令马克思离境的驱逐令严重破损,王权淫威与印章朱漆的颜色一并褪尽,在法文官话模模糊糊的字句里,革命者的名与姓跃然入目。

1883年3月17日恩格斯为马克思逝世撰写的英文悼词初稿保存完好,对比恩格斯的初稿与正式出版的悼词可以看出,这篇初稿的措辞与《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略有不同,但核心观点尽在纸上——“马克思发现了决定人类历史运动和发展的基本规律”,“在西伯利亚矿井、在欧洲和美洲的工厂里,他有千百万追随者;他的经济理论已被全世界看做是社会主义的无可争辩的基础”。

《资本论》手稿满是速记般潦草的德文,还有反复涂改的痕迹。纸页散脱的笔记本上,有写满公式的化学笔记、图表一张接一张的经济学笔记,还有贴着剪报、配有插图的地质学笔记。

“马克思一生都在学习。他总想知道得更多,研究得更深入,”馆长说,“单从书写风格就可以看出,他走笔如飞,而且他一直在不停地修改完善自己的想法。”

范德海登强调,这些手稿并不只是档案箱里的沉默文物。手稿所有页面均已扫描并在研究所网站公布,可免费浏览、检索、下载。荷兰皇家文理学院社会史国际研究所还在继续将其馆藏的巴黎公社、共产国际、工人运动等文献史料数字化。

欧美出现马克思研究回潮

目前,马恩大部分手稿和文件正被陆续收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荷兰皇家文理学院社会史国际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副教授佩皮杰恩·布兰登博士告诉记者,马恩手稿对《马恩全集》历史考证版的编撰出版贡献巨大,是马克思主义研究新思潮的重要参考,也是其他专业研究的灵感源泉。

布兰登博士从中学时代就对马克思感兴趣,现已从事马恩研究20余年。他告诉记者,欧美学界对资本主义源起和运作的研究兴趣复活,带来了马克思研究的回潮,因为“马克思是关于资本主义的最重要思想家。其他许多西方思想家也思考过资本主义,但没有一个思考得像马克思那样认真仔细”。

布兰登博士认为,欧美学界的资本主义研究有两点新意:一是不再以“市场”为中心,二是从全球视角出发。随着马恩文献手稿的数字化发布以及《马恩全集》历史考证版各卷陆续推出,学界更重视、也更有条件去“以马解马”,即研读马克思原始著作,梳理、重读、还原马克思的真实思想。

关于从全球视角而不是国别框架出发,他解释道:“没有哪种社会制度像资本主义这样,从一开始就高度国际化。资本主义诞生于贸易的全球模式,狭窄的国别框架塞不下它。所以,看全球性的转变、看整个系统上这个点的剥削跟另一个点的利润如何关联,这样发问有新意。以前也有人这样去思考,但现在这一点被强调,思考不是到这里结束,而是从这里出发。新意在这里。”

关于中国,布兰登博士说:“要理解中国的诸多矛盾,比如工业发展对乡村的影响、由此可能出现的剥削等等,还得用马克思主义。如有学者从中国背景出发,同时面向国际读者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将大大帮助我们理解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同类现象。涉及十几亿人的历史经验非常重要,这方面出一派学者,一定会很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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