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内瑞拉的社会主义实践

文/文展修

2013年3月6日，委内瑞拉副总统马杜罗发表电视讲话，称总统查韦斯在与癌症抗争两年后于当地时间5日16时25分，即北京时间6日04时25分去世，结束了对委内瑞拉14年的执政。

查韦斯鲜明的反美（反帝）特色和其对社会主义的探索给不少中国人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本文试图对委内瑞拉这个拉美国家现代社会变革的历程进行分重点的阐述。查韦斯所倡导的“21世纪社会主义”的实践，不管其最终成败如何，它的历史意义将在于为新世纪的社会主义运动添加一笔生动的注脚，并启发着全世界受压迫人民不断追寻自己的幸福。

【查韦斯的政坛简历】

1998年，查韦斯的上台标志着委内瑞拉自1958年建立民主政治以来，由民主行动黨（AD）和基督教社会黨（PSC）轮流执政的两黨政治时代的结束（这两个黨所代表的是大资产階級和上层权贵的利益）。查韦斯声明要在委内瑞拉建设“玻利瓦尔革命式”的社会主义愿望。

2002年4月，部分军人发动政变，查韦斯被绑架，这是传统的核心黨派和利益集团合谋的结果，代表着传统政治势力的卡蒙纳被立为总统。但是当卡蒙纳宣誓成为总统的时候，总统府周围聚集了大量民众，要求查韦斯总统回来。终于，支持查韦斯的武装力量在短时间内重新控制了主要军事基地，将被困在加勒比海一个小岛上的查韦斯解救出来并送回了首都。这次政变仅仅持续了72个小时。

2004年12月，查韦斯在北京大学演讲时提到要建设“委内瑞拉式的社会主义的构想”。

2005年1月30日，在巴西阿雷格里港举行的第5届世界社会论坛上宣布在委内瑞拉建设“21世纪社会主义”的思想主张，并付诸于实践。他说：“我日益坚信的是我们需要越来越少的资本主义，越来越多的社会主义。我毫不怀疑超越资本主义的必要性，但我必须补充一点，即资本主义不会从内部超越自己。资本主义需要通过社会主义道路来实现超越。超越资本主义强权的道路在于真正的社会主义、平等和正义。”

2006年12月4日，委内瑞拉大选结果公示，查韦斯的得票率为61.35%，再次赢得大选。

2012年10月7日，乌戈•查韦斯第三次赢得连任。

【委内瑞拉社会经济概况】

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北临加勒比海，西与哥伦比亚相邻，南与巴西交界，东与圭亚那接壤。面积912050平方千米，人口2715万（2011年）。印欧混血种人占58％，白人占29％，黑人占11％，印第安人占2％。98％的居民信奉天主教，1.5％的居民信奉基督教新教。

1498年哥伦布航行美洲时到此。1567年沦为西班牙殖民地。1811年7月5日独立。1830年建立联邦共和国。1953年国名定为委内瑞拉共和国。1958年实行宪政,建立民主政权。委内瑞拉为石油输出国组织成员，世界主要的产油国之一。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委内瑞拉的经济发展进入一个重要时期，发展速度加快。1945年至1949年间，针对战前落后的单一制经济，政府着手制定并实施”播种石油”的发展主义战略。为发展多样化的经济，扩大了对工业、农业和服务行业的投资；使农业的发展方向从输出咖啡、可可等单一农产品，转变为以满足国内市场为主的多种经营，改变了农业长期停滞不前的状况。这一阶段的经济发展较为迅速，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平均增长率达10.6％，为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奠定了初步基础.

1950年至1958年间，委内瑞拉实施了更加开放的对外政策。为引进外资发展石油业和其他制造业，政府批准了新辟的大面积石油租让地，为外国资本特别是美国资本的大量涌入提供了条件；对内注重基础设施的建设，大规模修建现代化公路和机场、扩建港口和通讯设施，为现代化工农业的发展提供了方便。由于石油工业和建筑业的迅速发展，这一时期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平均增长率仍达9％。

1959年至1973间，国家加强了对经济的干预。1960~1974年间实行了4个经济发展计划。同时，颁布了旨在消灭封建大庄园制、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土地改革法，调整土地所有制结构，经济取得了较均衡的发展。但国内政局不稳影响了投资率，经济发展速度减慢，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平均增长率仅为5.8％。

1973年底以后，以世界石油价格大幅度上涨为转机，经济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其特点是制定并执行了庞大的第五个发展计划（1976~1980年），把发展石油化工、钢铁、炼铝、水电等基础工业作为计划的重点。因此，经济发展速度加快，国内生产总值的年平均增长率达6.9％。

80年代初，由于西方发达国家爆发经济危机，国际石油价格大幅度下跌，尽管政府采取了调整措施，但经济仍不可避免地陷入战后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之中。国民经济发展速度明显下降，年增长率降到战后以来的最低点。国家预算赤字增大，国际收支出现逆差，货币贬值，通货膨胀严重，外债激增。1983年2月18日，委内瑞拉经历了一个刻骨铭心的“黑色星期五”，石油价格和货币汇率暴跌，资本大量外逃，经济开始严重动荡。这一事件标志着委内瑞拉民主动荡期的开始。这一时期经济严重衰退，人民生活水平下降，一直到1998查韦斯上台，经济的矛盾都没有得到根本的解除。

从1989年开始，政府进行经济改革，并实施了”一揽子措施”。但这次改革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引起了社会动乱，导致国民经济严重衰退。1989年2月27日

至3月1日发生了这个国家20多年来最严重的流血骚乱（查韦斯当时参与并领导了对政府的抗议）。在持续3天的骚乱中，246人死亡，1800多人受伤。骚乱的直接原因是群众对政府宣布的经济紧缩政策和由此而来的物价飞涨不满。

1993年政府重新开始实施经济、政治和社会改革计划，称为“委内瑞拉议程”。这个计划旨在促进宏观经济平衡，恢复于1990年崩溃的金融体制。为了促进经济增长和重新确定国家的发展方向，1996年4月15日宣布新的经济改革措施，其中包括：对国有企业实行私有化，取消对价格和货币的控制，抑制通货膨胀和财政赤字，精简政府机构等。

【“21世纪社会主义”具体措施】

查韦斯“21世纪社会主义”的提出可谓有着深刻的历史背景，和1998年之前近二十年委内瑞拉遭受的新自由主义的侵蚀有着密切联系。

“21世纪社会主义”的核心任务是实现社会正义、公平和互助。其受益主体包括农民、工人、家庭妇女、中小生产者和中产階級，这些社会階級和阶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未能从国家丰厚的石油资源中受益。

下文从经济、政治、教育和医疗卫生四个方面介绍这种委内瑞拉特色的社会主义。

1、经济：合作社与石油

查韦斯政府一个很重要的经济手段，是通过改变物质生产资料和知识财富的所有权,以政策影响或者改变生产资料所有权关系的方式来改造资本。

委内瑞拉大部分的生产力仍然由私人所拥有，政府的一项工作重点是通过合作制、国家经营或所有的形式以及工人参与企业管理等扩展非私人的所有权和控制形式。政府通过信用、合作社的特惠购买和培训计划,一直积极支持在各个部门进行的合作社的创建。

例如,在查韦斯任期内,合作社组织已经从1998年大约800家增加到2005年的100,000家,在7年里增长了100倍。超过150万的委内瑞拉人现在参加到合作社，这些人口大约占了国家成人人口的10%。

合作社是委内瑞拉“21世纪社会主义”的主要特色之一。合作社的利润在工人之间分配，工人选举合作社的监督者，环境问题由工人代表来监督，合作社同时也是自我赢利和自助的组织。另外一个转变生产资料所有权和控制权的战略是征收废弃的工厂，组建为集体合作性质的经济实体，在全国的联邦工会的协助下,委内瑞拉将评估的700家闲置的工厂征用转交给合作社的工人。

为了确保合作制、工人参与企业管理、以及国营企业遵循一套新的原则,查韦斯政府建立了一种新型的经济生产单位，被称作是社会生产企业（EPS）。社会生产企业是专门生产商品和服务的经济实体,在这里工作有了自己的意义。在这个社会组织体系中，没有社会歧视也没有根据职位谋取特权，成员之间非常平等，计划编制是人人参与的，是在国家或者集体或者混合所有权的运作下进行的，为了取得EPS的资格，并由此获得政府的低息贷款和政府合同等特惠待遇，公司必须满足一系列的要求，例如，将团结、合作、互助、互惠、公平和可持续性的价值观优先于获取利润的价值观。

查韦斯政府还颁布了新的土地、渔业、石油等方面的法律，并配套一些执行这些法律的举措。

诸如，《土地与农村发展法》的颁布实施,要求对全国的可耕地进行核算统计，“如果庄园主在规定的时间内申报的与实际不符，拥有较多的空闲土地，政府可以采取将土地无偿收回或以极低的价格购买，并且将这些收回的上地分配给那些没有土地的农民耕种”。这种改革有效的使土地资源得到合理的分配,从而使2%的大庄园主占有全国60%土地的私有状况问题得以解决。

新的土地政策规定，政府有权收回或低价收购私人土地,然后进行重新分配，其中包括5000公顷以上的土地和非生产性用地。这意味着大地产主的“私有财产”将不再得到国家的保护，而广大无地农民将从中获益。

《渔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渔民的利益，扩大了他们的作业区。

《石油法》则将外国投资者应缴纳的税率由16%提高到30%,增加的税收将用于社会福利事业。

建立国有企业，重组庞大的石油产业，在私有制跨国企业中谋求更多的国有成份，这是委内瑞拉一项极为重要的经济举措。除对石油的收支进行有效的参与监管外，查韦斯政府还从宪法的角度对石油的私有化问题加以明确的禁止。为了有效地执行限产和保持石油价格的稳定，对于国有的石油企业，查韦斯政府从企业的管理层面上加以监管，对于国外的石油公司则通过不断提高税率的方式来压制。

在银行的重组改革上，《银行部门改组法》中明确要求，委内瑞拉国内的所有国内国外银行，提供给贫困农民的贷款额均不得低于银行总额的百分之十五。如违背的银行，一律对此家银行进行国有化改革。另外在对电信和电力上也收归国有。

2、政治：削弱私人资本集团

在政府管理体制方面,查韦斯政府取得的成就最，就是私人利益集团对政府管理的控制和操纵大为减弱。

第一，政府利用巨额的石油收入，抓住机会摆脱私人资本的控制；第二，委内瑞拉建立了各种形式的直接民主,增加了公民的政治参与；第三，通过平民—军队联盟，大大降低了军队被用于镇压平民的可能性（类似中国革命时期的“军民鱼水一家亲”）。

委内瑞拉的石油收入，从1998年的人均226美元,增加到2005年的人均728美元。充裕的石油收入使委内瑞拉政府能够有充分的自由免于私人资本以投资的冲击相威胁。

3、教育：向贫民阶层倾斜

查韦斯政府进行了教育改革，扩大儿童受教育机会，宣讲革命思想。

80年代末以来，政府对公共教育部门的投入不断减少，使教育的商业化、私人化和排斥性倾向越来越明显。低收入阶层接受教育的机会受到很大限制，教育质量急剧下降。针对越来越缺乏公正的教育制度，查韦斯总统上台后，很快启动

了教育改革。其目的一是实现教育的民主化，扩大受教育的机会；二是提高教学质量；三是加强对青少年的爱国主义教育和革命教育。

其具体措施包括：兴建公立的免费幼儿园，普及学前教育；取消公立学校的注册费；在3 000多所学校免收课本费，并提供正规的早餐、午餐和课间加餐；实行全日制教育，开设特殊教育和双语教学；将一些学校更名为玻利瓦尔小学或中学；向学生讲授玻利瓦尔的革命思想，并开展反帝国主义、反霸权主义和反腐败的宣传教育等。

查韦斯政府还开展了卓有成效的扫盲运动。据估计，委内瑞拉约有文盲150万人。查韦斯政府认识到，全面扫除文盲对提高民族素质、消除贫困和推动国家建设有重要意义。2003年7月,名为“罗宾逊使命”的扫盲运动正式起动。政府专门拨款500亿玻利瓦尔，还成立了国家和地方扫盲委员会。扫盲运动的教学工作主要由志愿者担任，形成了全社会广泛参与的氛围。

据统计，大约有11. 4万名志愿者加入到扫盲运动中，开辟了近8万个教学场所。委内瑞拉利用古巴在普及教育方面的丰富经验，聘请古巴专家,采用古巴独创的教学方法。“罗宾逊使命”第一阶段的任务是帮助成年人以最快的速度学会读写、算术等基本技能。在第二阶段，参加者要在近2年时间里学习数学、历史、地理、自然科学和英语等知识，最终达到基础教育水平。完成“罗宾逊使命”的学员还可以获得奖学金，继续参加“里瓦斯使命”和“苏克雷使命”的学习，接受中学和大学教育。

2005年7月，委内瑞拉宣布已扫除文盲。

4、医疗卫生

查韦斯政府实施了“深入贫民区”计划，目的是为了解决穷人看病问题，这点和中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卫生运动（服务对象“贫下中农”）颇有相似之处。

“深入贫民区”计划的主要目的就是通过大众诊所为贫困阶层提供基本的医疗卫生服务。这项计划于2003年4月启动,首先在首都加拉加斯的解放者区进行试点，然后在全国范围内推广。“深入贫民区”计划的服务包括免费看病、免费提供药品、12小时医疗服务、24小时急诊服务、上门就诊等内容。

据官方统计,截至2004年11月,共有近115万名医生参加了“深入贫民区”计划，医生累计接诊6 423万人次。该计划还得到了古巴的大力支持，根据委古双方签订的协议，古巴向委内瑞拉派遣了1 000多名医生为孕妇和哺乳期妇女提供保健服务；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儿童免疫接种，预防疾病；建立母婴友好医院,推广母乳喂养，等等。

同时，为了提高儿童和青少年的营养水平，查韦斯政府还制定了一系列营养计划，服务对象主要是那些因贫困而营养摄入不足的儿童。

【社会主义的障碍】

在探索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上，委内瑞拉人民还面临着诸多障碍，包括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障碍，以及国际上一直存在的帝国主义的压力。

1、薄弱的经济基础

委内瑞拉过度对石油资源存在过度的依赖，一切经济活动的参与都是围绕着石油运作。在委内瑞拉工业化的进程中，来源于石油工业的利润大部分都投入了较低水平的工业，实质上并没有带动整个国家的工业化发展，这些低水平的工业依赖资金投入的程度并没有提高其竞争力和效应。

其次，石油工业的发展削弱了国家对于农业的关注，农产品的大量进口，使从石油工业中获取的利润很快的消耗完；再次,国际石油价格的不断波动带给委内瑞拉经济收入的不稳定性。

粗放式的经济发展模式导致经济增长的实际效果比较低。委内瑞拉凭借丰富的石油资源，在获取利润的同时是经济发展模式的粗放型，工业化的过程中是对工业的大量资本投入，使得在委内瑞拉整个替代消费品进口阶段，工业结构没有实质性的改变，意味着工业规模的扩大只是简单的在消耗石油美元的输入成本。

2、不完备的指导理论

在新自由主义和华盛顿共识的错误指引下，拉美地区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委内瑞拉本国政体的黑暗，广大民众生活在疾苦之下，一种能够适应广大民众要求的社会公正、自由平等、缩小贫富差距、能够参与政治活动的“21世纪社会主义”思想成为了委内瑞拉探索发展道路新的指示方向。但是其思想的多元性，各种思想的混合，达不到科学的系统理论。

查韦斯所追求的社会主义是包含着基督教、玻利瓦尔政治思想及土著部落的意识特征与社会主义的揉合，其实践的合理性有待于实践的进一步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