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施蒂格利茨
奥巴马总统的连任演说用高亢的言辞重申了美国对机会平等这个梦想的承诺。他说:“如果一个生在赤贫之家的小女孩知道她和别人拥有同样的成功机会,因为她是美国人;她是自由的,平等的,不仅在上帝眼中,也在我们自己眼中:这时就表明我们忠于了自己的信条。”
理想与现实差距大
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不可能比现在更大了。如今,美国在机会平等方面不如其他任何发达的工业化国家。一项又一项的研究揭示,“美国是机会之地”的说法不过是个 神话。美国自称“机会之地”或者至少机会比其他地区多,这在100年前也许是恰当的。但是,至少20多年来的情况不是这样。
并不是说社会流动性不可能实现,但向上流动的美国人逐渐成为统计上的异常。根据布鲁金斯学会开展的研究,出生在收入最低的五分之一家庭的美国人只有58%日后摆脱了这个层次,其中仅有6%进入最上层。美国的经济流动性低于欧洲大部分国家和所有北欧国家。
另一个观察平等机会的方式是,看看一个儿童的人生机会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他父母的教育和收入状况。贫穷或教育程度低下的家庭出来的孩子是否和大学学历的中产 阶级家庭出来的孩子一样有机会受到良好教育并成为中产阶级?即使在较为平等的社会,答案大概也是否定的。但是,与有资料可查的其他多数发达国家相比,美国 人的前途都更依赖父母的收入和教育水平。
教育不平等是主因
怎样解释这一点?部分与持续的歧视有关。拉美和非洲裔美国人的工资仍然低于白人,女性的工资仍然低于男性。职场上的性别不平等不像以前那么严重,但玻璃天花板仍然存在。
歧视只是一个问题。机会不平等最重要的原因或许在于教育,包括质和量两方面。二战结束后,欧洲采取重大行动使教育体系平等化。我们也这样做了,通过颁布《退伍军人权利法案》使高等教育扩展到了各个经济阶层。
但是后来,我们又在几个方面发生了变化。虽然种族隔离减轻了,经济隔离却加重了。1980年以后,穷人更穷,中产停滞,上层则越来越富。生活在贫穷地区的 人与生活在富裕郊区或有能力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的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斯坦福大学的社会学家肖恩•里尔登发现,2001年出生的富孩子和穷孩子之间的学 习差距比25年以前出生的富孩子和穷孩子的差距要大30%至40%。
收入不高家庭的年轻人面临两难处境:不上大学,他们注定没前途;上了大学,他们可能要一辈子生活在破产边缘(要偿还巨额学生贷款)。而现在的趋势是,大学 本科学历也不够了,你还需要研究生学历或一系列(无报酬的)实习经历。最上层家庭的孩子有社会关系和社会资本得到这些机会,他们从家人那里得到的帮助也多 于下层家庭的孩子。政府应当采取行动,使这个竞技场变得平等。
挽救美国梦需变革
美国人逐渐意识到,他们珍爱的社会和经济流动性只是一种神话。这么大规模的欺骗难以长久维持,而这个国家已经经历了几十年的自我欺骗。
没有实质的政策变革,我们的自我形象以及我们向世界投射的形象都将萎缩,我们的经济地位和稳定性也将降低。挽救美国梦不仅符合我们的经济利益,也是我们的道德义务。
促进机会平等的政策必须针对最年幼的美国人。首先,我们必须确保母亲们不受环境危害并得到足够的产前医疗保健。其次,我们必须逆转削减学前教育的有害做法。必须确保所有孩子都得到足够的营养保健。给贫穷的学校更多资金将有所帮助。
最后,在一个像美国这样的富国,底层和中层家庭的子女接受高等教育却如此困难,这不合理。从澳大利亚的依收入而定的贷款计划到欧洲几乎免费的大学教育,有很多其他办法来提供普遍的高等教育。
我概述的这些举措不仅是可行的,也是必要的。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国家进一步偏离绝大多数美国人共同怀有的理念。我们永远无法彻底实现奥巴马说的穷女孩得到与富女孩一模一样的机会。但是,我们可以比现在做得好很多。在那以前,我们决不能停歇。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535期,摘自2月17日美国《纽约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