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犀乡资讯网 作者：钟武凌 发表于 2015年12月29日
在去年的印尼总统选举中，曾任中爪哇梭罗（Solo）市长和雅加达省长的佐科威（Joko Widodo，昵称Jokowi）获得约53%的选票，击败唯一对手普拉博沃（Prabowo Subianto）前中将，当选为印尼第7任总统，并于去年10月20日正式上任。
在担任总统前，佐科威也是选民直选的地方首长。此外，他也是迄今唯一并非来自任何显赫家族，也不曾担任军官的印尼总统。被喻为“印尼奥巴马”的佐科威在担任梭罗（Solo）市长（2005-2012年）期间经常深入该市贫民窟以了解贫民的问题，并用个人收入帮助他们。
之后在担任雅加达省长（2012-2014年）时推行了不少惠民政策，这包括为拆迁户提供赔偿、将一些路边摊贩迁至小贩中心、向贫民发放保健卡以及为贫穷学生提供课本和校服津贴。再加上他相对清廉，不曾涉及任何贪污丑闻，因此相当深得民心。
视佐科威为唯一希望
相比之下，其对手普拉博沃（见图）在担任军官时曾涉及多项侵犯人权事件，也被指为1998年5月排华暴动的幕后黑手（但他一直都否认指控），因此许多选民，包括过去不曾出来投票的选民都把佐科威视为唯一能继续推动改革以及给印尼带来新希望的总统候选人，在总统选举时纷纷把票投给他。
我的一名印尼朋友之前一直不曾注册成为选民，但在去年为了投佐科威与其所属的民主斗争党（Partai Demokrasi Indonesia Perjuangan）一票而在选举前决定注册为选民。
然而，在上任一年后，民众对佐科威及其内阁的满意度大幅度下滑，根据今年9月杪所进行的一项民调，民众对佐科威的满意度只有46%，而对副总统尤淑夫卡拉（Jusuf Kalla）的满意度则更低，只有42.1%。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到民众对当初挟强大民意上台的佐科威深感不满呢？
多股政治旧势力助选
在谈论民众对佐科威不满的原因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当初资助佐科威竞选总统以及为他助选的有哪些人士和利益集团。虽然积极为佐科威助选的人士包括不少支持改革的中产阶级专业人士，但为他提供最大支持与资助的利益集团却都是改革意愿不强的政治旧势力，这包括佐科威所属的民主斗争党、其副总统候选人拍档尤淑夫卡拉以及由媒体大亨苏里亚巴罗（Surya Paloh）所领导的国民民主党（Partai Nasional Demokrat）。
佐科威虽是民主斗争党党员，但在党内并没担任要职。该党主席为前总统美嘉娃蒂（Megawati Sukarnoputri，见图），她也是党内权力最大的领袖。美嘉娃蒂原本希望其女儿布安玛哈拉妮（Puan Maharani）竞选总统，无奈布安的声望远远不及佐科威，因此美嘉娃蒂最终决定支持佐科威竞选总统，但却私下要求佐科威在上台后按照其意愿组阁。
因此，佐科威上任后组阁时被迫作出了不少妥协，这包括委任美嘉娃蒂的女儿布安、美嘉娃蒂的亲信利雅米萨德里亚古都（Ryamizard Ryacudu）前上将、尤淑夫卡拉的亲信索菲安查里耳（Sofyan Djalil）以及来自国民民主党的政治人物特佐艾迪普尔帝雅特诺（Tedjo Edhy Purdijatno）为部长或统筹部长。
美嘉娃蒂多番操控
此外，佐科威也委任一名来自国民民主党的退休官员为总检察长，这些都是改革意愿不强的政治人物。据悉，美嘉娃蒂甚至不允许佐科威让民主斗争党内唯一支持佐科威的中委玛如亚拉希拉义特（Maruarar Sirait）入阁（注1）。因此，佐科威单单在组阁上就已受到美嘉娃蒂和其他利益集团的制肘，无法真正按照本身的意愿委任属意人选。
此外，大部分的国会议员都是亲普拉博沃的政治人物，就连国会议长和副议长也是亲普拉博沃的议员，因此，佐科威在推行所承诺的改革政策时肯定面对重重困难。
佐科威清廉、反贪的形象随着他在今年1月提名涉嫌贪腐的警官布迪库纳宛（Budi Gunawan）为新任全国总警长而大受打击。布迪也是美嘉娃蒂的亲信，后者坚持要佐科威委任前者为全国总警长（注2）。
就在布迪（见图）正式就任的前一天，肃贪委员会宣布将布迪列为贪腐嫌犯。佐科威在舆论压力下决定让布迪展延就任，但这却引发警方与肃贪委员会之间的冲突，警方随后马上反击肃贪委员会，指控肃贪委员会副主席班邦威佐赞托（Bambang Widjojanto）涉嫌在数年前某地方首长选举的纷争审讯中教唆证人作假证，并逮捕他。
此外，警方也指控肃贪委员会主席阿伯拉罕沙玛德（Abraham Samad）于数年前担任律师时，曾伪造证件协助一名女子申请护照。虽然阿伯拉罕否认该指控，但警方仍把他列为刑事罪嫌犯。许多人认为肃贪委员会两名领导人被指控乃是警方所采取的报复行动，目的是使肃贪委员会无法继续正常运作。
未曾表态支持反贪
一群社运人之后举办集会声援肃贪委员会，许多人也对佐科威不曾表态支持反贪力量而深感失望，有的网民甚至在互联网上留言“佐科威，你到底在哪裡？”（Where are you Jokowi？）
在舆论压力下，佐科威在2月宣布取消对布迪的提名，但此时民众对他的支持已大幅度减少。
佐科威政府也被指无法解决国内的经济问题。佐科威刚上任不久就以解决政府财赤问题为由而减少燃油津贴，导致燃油涨价超过30%，其他民生必需品也跟着涨价，增加了老百姓的负担。
到了今年，由于经济不景气，不少制造厂更纷纷裁员，导致大批员工失去工作，失业率从2014年上半年的7.1%增至今年3月的7.5%，经济成长率也在今年4至6月期间跌至4.7%，是自2009年以来最新低点（注3）。此外，自佐科威上任以来，由于国内外因素，印尼盾不断贬值，在今年11月初曾一度跌至1万3941盾兑1美元，是自1998年以来最新低点。
无法处理烟霾问题
另外，佐科威政府也被指因动作迟缓而无法及时解决今年年中因烧芭而引发的烟霾问题。众所周知，印尼苏门答腊和加里曼丹因每年因烧芭而引发的烟霾问题不但严重影响当地空气素质，也波及新马两国。而今年的林火为历年来最严重，就连距离较远的泰国也遭到印尼烟霾的侵袭。
佐科威政府起初婉拒邻国提供灭火援助，但后来在林火失控后不得不接受新马等多国支援。佐科威政府被指疏于防范和采取应对措施，导致烟霾问题一发不可收拾。今年的烟霾问题已在印尼导致15名婴孩和儿童死亡，印尼经济也蒙受逾40亿美元的损失（注4）。
佐科威之后曾坦言，印尼政府需要3年的时间来解决烟霾问题。然而，要取缔涉嫌烧芭的企业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当地有不少林业公司的后台老板其实是有权有势的地方政府官员。
佐科威上台一年的政绩说明，如果印尼的改革分子一直都无法形成抗衡政治旧势力的一股政治力量，印尼要在各方面取得真正的进步，还有一段很长很远的路要走。
注释
1、Marcus Mietzner，Reinventing Asian Populism：Jokowi’s Rise，Democracy， and Political Contestation in Indonesia（Honolulu：East-West Center， 2015），页51-52。
2、同上注，页52。
3、余歌沧，“印尼政府一年成绩不及格”，《亚洲周刊》，2015年11月8日，第29卷，第44期，转载于此文；Neil Chatterjee，“Scorecard Mixed as Indonesia’s Jokowi `Drifts’ in First Year”，Bloomberg，2015年10月20日。
4、同上注。
钟武凌，出生于吉打亚罗士打市，霹雳怡保市长大，2014年考获新加坡国立大学社会学博士，现为马来亚大学高级讲师。她的毕业论文是关于华裔印尼人在后苏哈多时代印尼的民主化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除了华人社会，其研究兴趣也包括政治社会学、族群关系以及印尼和马来西亚社会与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