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大马》2015年11月8日 中午12点29分
专访
净选盟4.0大集会席卷首都吉隆坡当日,一名绑上净选盟头带的黝黑男子,站在四轮驱动车上,不时引领示威者,呼喊“人民万岁”。他间中低头滑手机,与警方保持联系,或拿起对讲机,接收示威现场状况的消息。
他过去数日劳碌,奔波应对一场接一场的会议与记者会,在集会期间更与净选盟主席玛丽亚陈形影不离,形同玛丽亚陈的最得力助手。
他的躯体早已疲惫不堪,但每每抬头看见集会人潮似海,他再次精神抖擞,重燃炽热的目光。
“当我看见黄潮汹涌,心中暗想:这是一场胜利。”
这名推动净选盟4.0大集会,为大马街头和平集会写下光辉历史的其中重要功臣,就是净选盟秘书处成员曼迪星(Mandeep Singh,见图)。
曼迪星接受《当今大马》专访,谈及他组织净选盟4.0大集会,见证数十万人上街时,挥舞双手加强语气,冀望记者能够了解其内心的激动。
曼迪星围绕“民主”、“人权”、“政改”、“青年崛起”等课题侃侃而谈,似乎难以想象,29岁的他,竟是诞生于乌鲁雪兰莪一个国大党家庭。
UPSR适逢安华罢官
回溯成长岁月,曼迪星接触政论杂志《点滴》(Detik),打开政治这扇窗口。少年懵懂的他,尚难理解何为“人权”、“民主”等生涩难懂的概念。
安华遭罢免副首相下野当天,曼迪星方才12岁,正应考小六鉴定考试。安华支持者在国家清真寺外高喊“烈火莫熄”,遥传至曼迪星耳中时。虽然他依旧不谙“政改”为何物,但已隐然感到这个国家存在“一股巨大的不正义”。
内安法的阴魂与启蒙
曼迪星中学毕业后,前往雪州大学(Unisel)升学。然而,而他在大学期间所碰见的一件事,为他日后的社运道路种下种子。
“我的两名朋友在内安法令下被扣,让我震惊不已。我当时还是学生,协助其家属与人民之声(Suaram)等组织会面,开始认识更多维权组织。”
曼迪星的两名朋友为图一笔外快,而载人前往泰国,却在事隔一年后遭警方控诉涉嫌间谍活动,以内安法令扣留。其中一人在甘文丁扣留营拘禁时,被迫饮尿、硬物塞入肛门,最终半身瘫痪。
时隔多年,曼迪星忆起往事,叹气之中,夹带更多的是愤怒。
挺阿当阿里终成知交
不过,在2009年大学毕业后,曼迪星并未投身社运,而是成为上班族,在一家银行担任客服人员。
直至2012年1月,学运领袖阿当阿里(见图)在巫统大厦降低首相纳吉旗帜被捕,而血气方刚的曼迪星就前往苏丹伊德里斯师范大学(UPSI)声援对方。
而这件事,成为曼迪星的人生转捩点。
当时,曼迪星与一众示威者在静坐抗议,原本相安无事。孰料,警方在凌晨时分出手,逮捕十余名抗议者,曼迪星正是其中一人。
被囚禁在扣留所期间,曼迪星初尝失去自由的滋味,但也从此结识阿当阿里——一名生活上的好友,社运战友。
卖车子毅然投身社运
获释后,曼迪星向数个公民社会组织投履历,最终却选择了净选盟。他说,自己虽对选举知识涉猎不深,但一直有意参与推动民主进程,而净选盟过去成功发动数场大集会的记录,正投其所好。
“在银行或企业工作,尽管疲惫,但薪金丰厚……我加入(净选盟)后,收入减少40%,被迫把车卖给弟弟(换取金钱)。”
2011年,净选盟举行2.0大集会,成千上万民众上街争取公平选举,却遭警方以水炮车与催泪弹对待。不过一年,眼见选举改革裹足不前,净选盟再度宣布举行3.0大集会。
初出茅庐筹办大集会
曼迪星虽曾参与示威,更在废除内安法令大集会吃过催泪弹苦头,但谈及亲身筹备大型集会,却是人生头一遭。他坦言,自己当时仍是社运初哥,有待学习之处太多,让他应接不暇。
但他也指出,亲历净选盟3.0大集会筹备过程,让他获益良多。
“我当时很新,在组织方面有点迷失,(台前)参与不多。我当时负责宣传,国会遴选委员会正在进行,我们准备文件,我做了大量辅助工作。”
“我们会见政党与非政府组织,谈论(集会)动员与保安……我也与(时任联合主席)安美嘉、玛丽亚陈等,一起会见吉隆坡市长。”
“那是非常棒的经验,很兴奋。你是团队的一份子。这是当时全国最大的集会。”
羽翼渐丰开始挑大梁
然而,三年过去,经历第13届大选,任凭净选盟批评,甚至举行“人民仲裁庭”(People’s Tribunal),胪列选举制度舞弊不公,政府似乎无意推动选举改革。
直至今年,外媒踢爆一笔26亿令吉流入纳吉个人户口,在政坛投下震撼弹,净选盟也把握住时机,趁势宣布举行4.0大集会。
经历数年社运经验洗礼,曼迪星人脉渐广,与阿当阿里等人组办“艋砂第一会馆”(Kelab Bangsar Utama),聚集年轻社运人才,也在净选盟秘书处,协助处理大小事务,充当玛丽亚陈(见图坐者)的左右手。
平日,曼迪星需回复电邮,与国内外公民社会串联协调。净选盟庭案缠身,不时更受到警方调查,曼迪星则游走在警局与法庭之间,协助玛丽亚陈与其他领袖。玛丽亚陈出外演讲时,曼迪星也会协助翻译讲稿,甚至担任司机。
到了净选盟筹备期,曼迪星更需联系衣服厂商,宣传与出售净选盟产品。
他忆述,净选盟宣布4.0大集会改变形式,在独立广场驻扎34小时,他们起初并无把握。
“我与玛丽亚陈最担心的,就是如果人们(参与集会后)离开了,会不会只剩我们两个?”
阴云遍城但无事告终
到了净选盟首日,即29号当天,一切疑虑与担忧随之消失殆尽。曼迪星说,内政部禁穿净选盟T恤,又封锁净选盟网站,紧张氛围笼罩满城。
他续说,自己担心警方在集会前提早捉人,便在29日当天在独立广场周边巡视。
“我前一晚已经下榻附近的一家酒店,但只睡了几个小时……当我看到人们身穿黄衣,简直是太兴奋,虽然很累,但这些疲劳却不见了。”
他和玛丽亚陈众人当天从吉隆坡中央艺术坊出发,但碍于人潮汹涌,他们耗费数小时后方抵达独立广场。
曼迪星负责与警方协调,并密切关注是否出现大逮捕。所幸的是,水炮车与催泪弹始终未见,曼迪星放下心头大石,在集会首天一直忙到凌晨时分,在隔天早上4点左右才入睡。
家人在集会送上惊喜
稍睡两个小时,曼迪星起身头一件事,就是前往便利店购买各报,观察媒体如何报道净选盟,再到临时搭建的大讲台后方,与人们商榷工作。
就在此时,眼前的事情,让身经百战的曼迪星也颇感惊讶——并非水炮车到临,而是全家出动探访。
“让我惊讶与感动的是,我全家都在。我的父亲、弟弟、妹妹第一天就来了,但我不知道。”
“不过,到了第二天,我妈妈也来了。她从未参与示威,平时我被捕后,她就会哭。母亲嘛。”
不仅如此,胞妹更在当场在曼迪星右手手腕,系上圣线(Rakhi),象征加深手足之情。曼迪星一面解释圣线含义,一面打开面子书,向记者展示当时这张照片。
度过34小时难关考验
闲暇时,曼迪星会偶尔阅读已故民主行动党主席卡巴星的著作,甚至研读印尼开国英雄陈马六甲(Tan Melaka)等人书籍,从中比较马印民主经验,汲取突破困境的养分。
投身社运多年,曼迪星(见图)身上未见“社运疲劳”,反而对其在净选盟的工作深感满意。他深信,下一场净选盟大集会,将是黄花绽放的日子。
“我们已经通过(占领)34小时的考验……到了净选盟5.0大集会,应该就是属于马来西亚的一个庆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