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每日蚁论 2014年11月18日 上午 10点00分
直言不讳:纪录片导演王诗棋推出新作《迁移》(Hijrah),尝试探讨近年来让华社全情沸腾的“反莱纳斯稀土厂运动”,为何跨不过族群的界限,而最终被标签为“华人的课题”。辐射成了肤色的课题,大概是马来西亚把不可能化成可能的另一创举。
资讯鸿沟乃根源之一。在华语世界,即便是主流媒体,为莱纳斯背书的说法,都无法成为主流。1980年代的红泥山悲剧历历在目,谈环保就是拒绝让悲剧再循环。但在马来语世界,稀土厂在主流媒体的舆论里是制造就业机会的投资计划。稀土矿石抵达马来西亚时,镁光灯还摄下人手一把稀土的照片,旨在证明精矿安全,转移废料危险的事实。
持平而论,投入反稀土厂运动的组织如“绿色盛会”并非没有意识到问题,但翻译毕竟还是力不从心的工作。社运分子希山慕丁莱益斯(Hishamuddin Rais)谈及此课题时再度强调:使用马来语并非意味着要消灭华人文化、或关掉华校,而是在“只要马来人不改国家就不会改变”的现实基础上,承认“马来语是促成改变的策略语言”。
但跨越语界并非仅仅是翻译,即从华/英语转换成马来语这么简单。语言还牵涉使用社群的背景,其对社会的观念、认知。例如,在华/英语世界里意义正面的liberal,一旦用在马来语世界中形容某个穆斯林领袖,恐怕就是“爱你变成害你”的新版本。
在反稀土厂运动中,我们还面对不同语言世界的矛盾碰撞。例如:使用马来语的社群一般以政治人物为权威,而普遍英/华语社群则更信任非政府组织。伊斯兰党精神领袖聂阿兹(Nik Aziz)一句“稀土厂是造孽的罪恶”,对使用马来语的社群而言,效果远胜于绿色盛会主席黄德千万句的“稀土厂是环境公害”。然而在英/华语世界里,专家的论据、环境报告,要比“政治口号”更可信。
如今看回去,这个认知上的落差也造成一些尴尬的窘境。以华人为首的“反稀土厂运动”组织在宣传、动员时,由于担心被标签为“政党的傀儡”、“玷污了纯洁的公民斗争”,因此有意无意地与政治人物保持距离。然而,在面向马来语社群时,少了政治人物的引介、少了政党在地方上的人脉,这个议题要走入这个社群,就难上加难了。一旦造势活动清一色是华裔参与者时,又让巫统逮到机会,趁机给议题抹上浓厚的种族色彩。
进一步分析,马来西亚社会,尤其是马来语社会,过去都受种族、宗教论述支配,即便比较有影响力的公民组织,大部分皆以种族、宗教为主轴,而这两大议题在过去半世纪中几乎都离不开巫统与伊斯兰党的政治角力。以环保、经济、制度改革等政策议题为主的非政府组织,不但需要拉近语言使用所造成的资讯鸿沟,也要进一步思考与政党的互动关系,即找到进入马来语世界的切入点,同时也维持公民社会的自主,并开拓未来的伸展空间。
林宏祥是新闻工作者,近距离观察政治动态,热衷于跨语界书写、对话,希望马来西亚政治赶得及在天黑之前,冲出隧道。现为《火箭报》编务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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