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新闻在线》作者／本刊特约苏淑桦 Jul 19, 2011 12:14:54 pm
【本刊特约苏淑桦撰述】 “官府大门天天开，有理没钱别进来”。6月26日下午六时许，我们一行七人，包括目前遭二度逮捕的社会主义党中委兼和丰（Sungai Siput）国会议员杰亚古玛（Jeyakumar Devaraj）、社会主义党副主席莎拉丝华迪（Sarasvathy Muthu）、和丰支部秘书乐楚马南（A.Letchumanan）、朱进佳、一名首次随行参与我们活动的支持者，巴士司机和我，在数辆交警摩托车和警车全程鸣警笛护送下，从法庭被带到槟州警察总部，扣押在政治部的扣留所。这首打油诗就写在我的4号单人牢房里。
以脚代尺，我拖着侥幸保住的拖鞋，在房里来回测量。牢房宽8个半、长23个半我的大脚丫，应该相当于6尺宽，16尺长。一个人，一盏灯，一地老鼠粪，一张木板床，一个蹲式马桶，一个没有花洒的出水孔，一床因为警局维修而四散的灰尘，一股洋灰长期潮湿引发发霉的异味。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传来牢房外走廊铁闸开关的巨响，和回音不断的脚步声。
一个宽两尺、长一尺的三重铁丝窗高挂，点缀着面向室外的高墙。沉重的铁门有个像邮箱上的长方形洞孔，恰恰处在我站立时眼睛的高度。难忍室内的闷热和潮湿时，我就站在门前，借着洞口飘进有限的冷空气，乘凉。
白天近似上班般六至七小时的长时间盘问、录口供。有槟城本土政治部警员，有来自“和平山”（武吉安曼警察总部）的刑事调查组，关心我大学时参加什么活动，有没有到过泰南和平村，去过那里旅行，在党内和谁谈得来，为什么加入社会主义党而非行动党或公正党。粗枝大叶如我，连自己的摩托车牌都不大肯定，实在没法想起我第一次见杰亚古玛，或莎拉丝，抑或进佳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地。三组人马不厌其烦连问大同小异的问题，时而还晓之以大义，给我进补国阵版咸丰年代的建国历史。
“你知唔知？马来西亚的独立是很珍贵的，是东姑阿都拉曼冇流过一滴血，冇浪费过一条人命争取番来嘎。”操广东话的武吉安曼警员七情上脸向我咆哮，“你知唔知？你地擀去示威，吉隆坡的人要损失七亿！”
我年轻，满腔愤怒想要回话，但这场独角戏注定没我的份。广东人说“声大夹恶”，“你听我讲先……你听我讲先……”，他是来找碴施压的，不是来辩论说理的。“我讲得啱唔啱？我讲得啱唔啱？” 我故意态度带点不屑，笑笑不答话。
两个监狱，两个地狱
也有我发挥的时刻，他们想知道社会主义党的斗争，我从最低薪金讲到医疗服务私营化面对的问题，再谈免费教育。“你部门最高级的阿头拎几多薪水？”“十七仟。”“警队里面最低层警员几多薪水？”“八百几……”“系唔系欠太远，十巴仙都冇喔！”他也认同，要我有朝当权不要忘记争取基层警员的福利。“你地争取的嘢系冇错，不过街头示威就唔啱！”
白天盘问时间长，而日复一日原地踏步的问题叫人烦厌，但更胜夜晚的冷清。虽然做了整天的教育工作（和警察谈政策、讲人权），也相当疲惫，晚餐后无所事事，很早入眠，却不能酣睡，总在天亮前逾三小时左右就因为闷热而醒过来，全身是黏塔塔的汗水。
以前以为牢房必然冰冷，七天后延长扣留被转至普通铁笼式扣留所就因为太冷而无法入眠，和政治部密封式扣留所差远了，是两个不同的地狱。拜木板床所赐，脊椎骨中下段特别酸痛。用我们极力争取到的小肥皂和小毛巾洗澡完毕，就是漫长的等待。反反复复，站着坐着躺着，时而在狭小的空间散步，时而坐在木床上冥思，和自己对话。
这是设计的一部分。无理逮捕你，把你扣押在卫生环境恶劣的牢房，长时间反复黑脸白脸的盘问录供，让你独处一室面对因孤立而油然而生的无助和不安。说让你生气的话，挑战你所相信的、坚持的，打击你的士气，分化你和战友的互信。
称战友或背后插刀
“我看朱进佳的面相是那种很狡猾的人，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可能会背后插你一刀，说T恤全部是你的！”T恤是我的也罢，不是我的也罢，连面相都可拿来大发伟论，我只能说，服咗你啰！“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啦！”他们最喜欢这么说。
是的，我好好的反省过了。平时忙着党的组织工作、活动啊，很忙且累，但也有懒散、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牢里的日子是空闲得很，但我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到。我会紧记这种对比，激励自己要更加努力用心。我并不害怕，我并不因为相信别人而参与社会主义党，参与在运动中。我们见证了社会的不公与不平，而我们选择了参与和改变。
我年轻，我还是很生气。生气无端端被扣帽子，生气警方假借向元首宣战的罪名扣留我们长达十天，实则企图打击我们，代国阵政府惩罚我们。我更生气我的六位朋友仍然在《紧急法令》下被无审讯扣留，失去自由。我真的很生气。 但我知道，谎言在这土地上再没有生存的机会。黎明后，阳光会洒进来温暖一切。
苏淑桦是理科大学毕业生，曾挑战《大专法令》违宪失败。她是社会主义党中委和峇央峇鲁支部秘书，今年6月26日与霹雳和丰国会议员杰亚古玛（Jeyakumar）、副主席莎拉丝华迪（M.Saraswathy）、中委朱进佳等30人在北马半途遭警方拦截和逮捕，被扣留十天之后获保释。目前社会主义党六名领袖尚在《紧急法令》扣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