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声:当前大马政治特征与趋势

《东方网》发布于 2022年11月11日 06时00分 • 最后更新 5小时前 • 栏名:选战论事 • 评论: 孙和声

说到大马当前政治,许多人均会不约而同认为,变化多端是其基本特征,回想1970-90年代初期,给人的总体观感则是不变或变化有限,即便1980年代巫统内部发生裂变,有AB队的斗争,可整体上言,巫统一党独大格局依然保持不变。

进入1990年代中期,分裂出的四六精神党最终回归巫统。东姑拉沙里与马哈迪斗争在性质上只是个人权位之争,不涉及不同性质与意识形态的斗争,而且在当时,马来社会的同质性依然较高,难以形成不同性质(如阶级)的路线之争。

可进入21世纪后,大马政治可说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质变。这个质变的基础是马来社会与大马社会整体上已出现了与之前不同的变化,如新经济政策创造了一个颇庞大的寻租(Rent-seeking)集团,及马来社会内部的裂变,特别是收入与财富的差距扩大及社会与政治的伊斯兰化趋势。

这个质变,最终被1997-98年的东亚金融货币危机所引爆。在印尼,其导致政权更替,苏哈多下台;在大马,虽未发生政权更替,却也冲击了政权的霸权性与稳定性,如安华被撤副首相职位,烈火莫熄运动及人民公正党的崛起。

公正党是个性质与四六精神党不同的新兴政党,它代表了所谓的新政治而非旧政治。新政治更著重良好治理与社会公正,而旧政治则只限于个人的权力斗争而不涉及良好治理与社会公正等课题。

尽管2003年,马哈迪下台换了个新首相,也产生了新首相效应,让巫统/国阵赢得了大选(大获全胜),可新首相阿都拉基本上是个“无为首相”。这个无为首相的“无为而治”却也孕育了不少新生力量,特别是新媒体的力量。

在其他威权国家如中国、越南、新加坡等这些新媒体是受控的也被利用来强化统治,可在无为首相时期的大马,新媒体与新生力量则因而壮大起来。

与此同时,自1997-98年东亚金融货币危机后,大马经济也大幅减速,年均增长率从之前的约9%大幅下跌到4-5%。后果之一是,自1990年代以来大幅扩大招生的大专教育产生了许多高教生难以觅得体面的就业机会。这就使得这些高教失业或就业不足群体产生了对政府的不满。

在野党崛起

另一方面,2000-08年石油价格高涨促使百物价格涨声响不停,而无为首相又没有对此采取有效对策,甚至还说大马人有3个瘾头应该戒掉。

这3个瘾便是来自政府的拐杖,补贴与对廉价外劳的过度依赖。据此,便放任物价上涨,其代价之一便是在2008年(308)大选中,失去半壁江山,而且还是所谓的“先进州”如雪兰莪。当然,308会使在野党/联盟大力崛起是许多综合因素至成的;只是物价涨了又涨,无疑是个主因。

由于1998年后,经济增长大幅放缓,收入增长自也水降船低。在这情况下,物价涨不停自然会引发民怨沸腾,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308国阵丢失半壁江山是大马政治史上的大事,也为日后(509)的变天埋下了伏笔。没有308开个头,就不会有505换政府(2013年)与509真的换了政府的改朝换代。这是一个势、理、情三大因素日积月累产生的后果。

只是,政府是换了,可又似乎是换汤不换药,改了朝却又未真正换代,予人一种有变等于没变的观感。

之所以,当然与新政权的性质有关。毕竟老马当首相的政权难有真正的质变。尽管有人在509之前认为老马已脱胎换骨为一个新人,可实质上老马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马来族支配情结,使新政府难实现其选前承诺,其中有不少许诺也是只顾讨好选民而不顾及其后果与公平性的。

进而言之,土团党在性质上与巫统没有差别,同样是个土族(著)至上的保守政党(如其党名所显示土族团结党)。由这样的政党来当权当政,当然难期待有什么货真价实的质变。2020年会中途发生政变产生后门政府也不令人感到意外。这些性质不同的政党,本来就不应走在一起。

谈起来,当前政局如此混乱主因之一便在于政治的碎片化,碎片超多,政党自然也超多。进而产生了各种只顾眼前而不顾长远的政治行动。

这其实会使不少选民产生政治冷漠或犬儒的感想;甚至广大结论认为投不投票也是一样没有差别。这里也涉及了一个政党与政治人物是否也应讲究道德伦理与原则的课题,只问目的不论手段的做法只会让人感觉到政治不只是可能的艺术,也是可叹的游戏。

民粹主义政治

这种无视道德,伦理,原则的玩法也导致了不少不良的政治后果,如公共机构如反贪会、选委会,甚至是司法体制的崩坏,被当作政治工具来使用,完全没有威信;只顾短期利益,不顾长期后果的民粹主义政治,实则已成了朝野两大阵营的便利工具,即便是年度预算案也偏重派糖果而不涉及钱从哪儿来。

这种讨好不求好的政治,已成了大马政治的一个突出特征,不论是否再次会改朝换代。大马可说是“钱”景堪忧。政党竞争愈激烈,民粹主义也随著更激进。这也是选举民主的一个悖论。

应该说,不仅大马,许多国家如泰国,甚至发达国家也有类似现象,这也非大马特有的现象。当前大马政治除了伊斯兰化竞赛,民粹竞赛外。还有一个现象就是,由于党际竞争日趋激烈,反而促成了君权的上升。

就这次大选日期会落在11月也与国家元首的发声有关。实则,早在2008年任命州务大臣事件中,便一叶知秋。可以说,这也是巫统霸权被削弱的后果之一。

进而言之,巫统霸权的趋弱也促进了东马的崛起,使东马的地位更重要。毕竟东马的国席占了56席(沙巴25席,砂拉越31席),在西马党争激烈的情况下,东马政党反而成了造王者,也就是他们靠向哪一边,哪一边便执政中央。

另一个重要的趋势是,进入21世纪大马的各类公民组织也纷纷崛起,如净选盟,它也突显出政治活动已不再局限于政党,政党外的各类组织也日趋活跃,本来大马的公民组织通常是族群性或宗教性的,也多提有关本族群或本教的要求;只是,近年来跨族群与跨教群的公民活动也日趋活跃。

最近,29个跨族群与跨宗教组织便联合起来提出了8大诉求,只是人世间有许多事具有悖论性(两面性)。在跨族群与跨教群日趋活跃的今天也可看到单元极端组织的兴起与壮大。有些巫基政党甚至说行动党是共产党,显示彼此妖魔化对方,也是一个普遍现象。

与此相关的是,随著大马社会中自由派的兴起,与之对抗的保守力量也日趋激进,特别是在马来/穆斯林社会。因此,可以说大马社会日趋开放与多元化,也可说大马日趋保守与内向。不仅各种政治力量在互相竞争,各种社会力量也互相较量,说得好听些是百鸟争鸣,说得难听是彼此恶斗。

在这样一个碎片化与众口难调的状态下,大马何去何从?这究竟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坏的时代?未来恐怕就是众口难调,越来越难形成全民共识。这是否只是特定阶段的现象,抑或是持续性的,就留待时间来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