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新一带，赛扎哈里(Said Zahari)的名声肯定比任何其他人更不朽，他标志着对新闻和媒体自由的抗争。当然，决定性的时刻是1961年《马来前锋报》罢工，他领导同事抵抗该报被当时（和现在）的执政党巫统相关利益团体接管。

那场罢工有多个原因很引人注目；有两点值得特别一提。

 

第一，不像历史上与华人和印度人有关的大多数劳工抗争，它涉及的是马来工人。

第二，罢工主要不是为了工人福利，而是尝试抵抗原本独立的马来文报纸被接管和转型成执政党的工具。

罢工为时超过100天，标志着后殖民政府与劳工组织蜜月期的结束。赛扎哈里被首相东姑阿都拉曼驱逐出马来亚，禁止再入境，罢工终于结束。

 

狮城乌云罩顶

接着，赛扎哈里成为新加坡李光耀政府最知名的政治犯之一。1963年2月初，他与其他超过100人在“冷藏行动”中被扣留，未经审讯关押了17年。

他的大马籍妻子萨拉玛辛苦支撑家庭，包括他被捕后出生的幼女诺林达。

 

1970年代初，赛扎哈里在监狱里写的诗被最亲密的朋友乌斯曼阿旺偷偷运出、收集、编辑和出版。

后者的助手是前上议员、教授赛胡申阿里，1974年学生领导的华玲抗争事件后，当了6年的政治犯。精湛的英文翻译则是另一密友、已故MK拉惹古马医生的手笔，拉惹古马是雪兰莪劳工党最后一任主席，1960年代中也曾被未经审讯关押。

多年来，大马和海外成千上万的学生、社运人士和同道，一直在阅读和朗诵赛扎哈里的诗歌和乌斯曼阿旺自己的《致敬赛扎哈里》。还有无数的其他人被他在困厄中的无私和坚定决心启发，鼓舞了许多抗争。

赛扎哈里出版于四分之一世纪前的回忆录，叙述他为了美好、正义和民主的后殖民国家做出无私的牺牲，完全不顾个人利益。

回忆录也显示赛扎哈里是杰出的人。他亲切、大方、信任别人、关怀别人和谦逊，在重要的时候也有原则、不妥协和勇于抗争。

赛扎哈里比李光耀和敦马哈迪医生年轻一些，他的回忆录不仅谈政治，也谈私生活。他坦诚分享往日回忆，没有“伟人”在回忆录叙事所需的粉饰纂改。

他的回忆录谈到童年、日据时期、成年、工作和家庭生活。他首份工作就是在殖民后期马来亚最热血的工作场所——新加坡的《马来前锋报》总部。

该报当时的领袖是尤索夫依萨（后任新加坡首任总统）和A沙末依斯迈（大马新闻界元老和激进民族主义马来文学运动的非官方守护者）。

动荡的本区域

独立前的1955年，赛扎哈里北上创办吉隆坡办事处，赶上报道12月的历史性华玲和平谈判。他揭露，马来亚联邦首席部长东姑阿都拉曼私下承认，根本无意谈成，纯粹为了捞取政治资本才参与。

1962年，汶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选，反殖民的汶莱人民党（PRB）几乎夺下该殖民苏丹国立法会的所有票选议席，只输了一席。殖民当局无视新当选的立法议员，大多数汶莱人民党领袖在“起义”失败后被逮捕或流亡海外。

不到两个月后，1963年2月初，在赛扎哈里同意领导汶莱人民党的新加坡兄弟党——新加坡人民党之后数小时，他就在“冷藏行动”中遭扣留17年。

有如此非凡的人生，赛扎哈里保持谦卑，与所有人来往永远是大方和亲切的。他和这么多战友在长期苦难后，人性不仅如此完整无缺，还可能更强大了，很能说明他们的人格。对他造成难以言喻痛苦的人想赎罪，他的宽宏大量让人不得不惊讶。

他的高尚品格，让人不得不对比现代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典型的小心眼仇恨。

尽管赛扎哈里财力微薄，他也尝试为自己的长期缺席给家人弥补，虽然他很少提及此事。对他来说，个人罪恶感一定是难以承担。

他在世和过世后，许多人分享了他对真理、自由、人性和其他珍贵价值观的爱，我们永远都感激。他的一生是真正的为原则付出巨大代价，在数十年后继续让我们感动。

随后发生的事情，暗示历史显然是站在赛扎哈里——即真理的一边。他的回忆录揭露了复杂和多元的左派，相当不同于未来强权、慵懒学者、外国观察家和奴化媒体推销的呆板形象。

证据在于他对新加坡左派内部辩论和分歧的意见、他与当时新加坡最知名政治家林清祥和其他人的友谊、他对共产党领袖与李光耀交手的批评，以及他与长期的马共总书记陈平会面。

实际上，不仅是马新，甚至本区域都永远欠他和战友一个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我有幸致敬赛扎哈里，并由此受他的人生和榜样所启发。

(前政府顾问理事会成员)

（编按：2021年4月12日为赛扎哈里5周年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