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卡冲突:亚美尼亚全面溃败 悲情民族主义下的悲剧

撰写:     来源:多维新闻     2020-11-18 09:07:02

在纳卡终极停火协议签署之际,亚美尼亚的全面溃败已成定局。根据协议规定,亚美尼亚需要将纳卡大部分地区交还阿塞拜疆,自身仅能保留原属亚美尼亚领土的纳卡自治州。而随着这一“丧权辱国条约”到来的,是席卷亚美尼亚全境的抗议狂潮。

2020年11月11日,亚美尼亚民众在首都埃里温的政府总部大楼前进行示威集会,抗议帕西尼杨(Nikol Pashinyan)当局的“丧权辱国”之举。(Getty Images)

2020年11月11日,亚美尼亚民众在首都埃里温的政府总部大楼前进行示威集会,抗议帕西尼杨(Nikol Pashinyan)当局的“丧权辱国”之举。(Getty Images)

在协议签署的当天夜里,数以千计的反对党支持者就占领了国会大厦与中央政府办公大楼,现场高呼口号抗议当局的“卖国行径”。在声势浩大的抗议浪潮的持续压力下,11月17日,亚美尼亚外长姆察坎杨(Zohrab Mnatsakanyan )被迫辞职。而在此前一周内,已有数位帕西尼杨内阁成员宣布辞职。

与此同时,一份由议会17个反对党联合起草的要求帕西尼杨(Nikol Pashinyan)下台的公开信迅速出炉,信中公开指责帕西尼杨当局“缺乏应对内外挑战的必要能力,在公信力上已经破产”。

而帕西尼杨则采取了且战且退的应对举措:一方面不断宣称自己签署“卖国协议”是绝境中的万般无奈之举,另一方面,对那些胆敢越过“红线”,企图以暴力等非常规手段推翻现政权的反对派势力毫不手软,直接以雷霆手段予以抓捕。

迄今为止,因停火协议而生的亚美尼亚内乱仍在持续发酵中,而博弈双方丝毫没有出现即将和解的迹象。一份“城下之盟”何以成为亚美尼亚内乱的导火索?这背后又反映出亚美尼亚怎样的政治生态呢?

上述“城下之盟”能引爆亚美尼亚内乱的直接原因在于该协议几乎将亚国在纳卡地区的既得权益拱手“出卖”给阿塞拜疆,而对于亚美尼亚来说,“拒绝在纳卡问题上的任何退让”恰恰是其国内政治红线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帕西尼杨当局签署“卖国条约”的行径引发国内的强烈反弹也在意料之中。

而这一反弹的根本原因则在于当代亚美尼亚民族主义中根深蒂固的“反土耳其主义”,这一理念建基于对“亚美尼亚大屠杀”的共同历史记忆之上,而作为土耳其直系近亲的阿塞拜疆人自然也难逃被作为“亚美尼亚民族之敌”的定位。

更有甚者,由于亚阿两国之间存在长期棘手的纳卡争端问题。因此,相比于土耳其,阿塞拜疆作为“全民公敌”的角色,对于亚美尼亚的主流民意来说更具切实的感受与政治号召力。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建基在“亚美尼亚大屠杀”这样的悲惨记忆之上,当代亚美尼亚民族主义带有浓烈的悲情色彩。

这种色彩在纳卡冲突中表现得尤为典型,在上述悲情色彩的影响下,亚美尼亚在这一问题上的主流民意颇有一种“退无可退”的悲壮氛围。而在这一氛围的主导之下,埃里温方面在纳卡问题的应对举措上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空间,只能选择与阿塞拜疆硬抗到底。

纳卡冲突中困扰亚美尼亚军方的一大问题就是正规兵源的短缺问题,因此,在战事胶着之时,军方不得不补充了大量以志愿者为主的非正规兵源。图为2020年10月9日,埃里温某教堂为牺牲的国防军士兵举行葬礼。(Getty Images)

纳卡冲突中困扰亚美尼亚军方的一大问题就是正规兵源的短缺问题,因此,在战事胶着之时,军方不得不补充了大量以志愿者为主的非正规兵源。图为2020年10月9日,埃里温某教堂为牺牲的国防军士兵举行葬礼。(Getty Images)

因此,在局势彻底恶化到帕西尼杨当局连“表面硬挺”都力不能支,而不得不与巴库方面立定“城下之盟”时,国内民意天翻地覆的反弹是可想而知的。

而在不断发酵的国内乱局中,亚美尼亚政治生态中颇为吊诡的一面也逐渐展现出来:原本心思各异的反对派在“推翻帕西尼杨卖国政府”的旗帜下聚融起来,他们的共同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帕西尼杨当局应该趁早辞职下野,但在如何应对最为紧迫的纳卡危局方面则没有任何有效对策——哪怕是基本的战略原则都没有。

在这里,“退无可退”的悲情民族主义完全沦为反对派夺权的政治工具,而丧失了凝聚全民共识的积极作用。

亚美尼亚的国内恶斗,让埃里温方面无暇顾及棘手的纳卡难民问题。随着阿塞拜疆势力的逐步进驻,原本居住在纳卡的亚美尼亚人大部分沦为难民。图为2020年11月17日:纳卡难民拖家带口,聚集在基利基娅汽车站等待开往纳卡自治州首府斯捷潘纳克的班车,该自治州是目前纳卡地区唯一属于亚美尼亚的领土。(Getty Images)

亚美尼亚的国内恶斗,让埃里温方面无暇顾及棘手的纳卡难民问题。随着阿塞拜疆势力的逐步进驻,原本居住在纳卡的亚美尼亚人大部分沦为难民。图为2020年11月17日:纳卡难民拖家带口,聚集在基利基娅汽车站等待开往纳卡自治州首府斯捷潘纳克的班车,该自治州是目前纳卡地区唯一属于亚美尼亚的领土。(Getty Images)

纵观本轮纳卡冲突的全程,亚美尼亚至始至终都被悲情民族主义捆绑前行。事实上,帕西尼杨当局在十月中旬已然知晓了战局的危险性。但在高涨的悲情民族主义面前,却既无心也无力去进行适当的妥协与调整,只能任由局势继续恶化下去。

直到来自军方和纳卡共和国方面的“乞和请愿”堆满案头,纳卡即将面临灭顶之灾之际,帕西尼杨当局才就坡下驴般地充当了那个他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卖国贼”角色。随之到来的是,整个亚美尼亚民族遭遇了他们自独立建国以来的谷底时刻。

而早在2016年,亚美尼亚首任总统彼得罗相(Levon Ter-Petrossian)在国民大会做相关演讲时已然预测到了亚美尼亚当前的悲剧命运:“在纳卡问题上,我们只有放弃一部分,才有机会保留另一部分。但做此交换的政治家会被视为卖国贼,与之相比,输光的人倒是能成为英雄”。

今天的帕西尼杨无疑是这样的“卖国贼”,但那些群情激愤的反对派们真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英雄”称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