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国会大选，希盟胜出，国阵输掉了长达61年的执政权，国内国外观察界议论纷纷，认为马来西亚的政治自1957年独立建国以来无法突破的种族分歧，终于被不分种族区别，一视同仁的“公民社会”所取代。

可是，这种乐观的预言，随着希盟政党之间发生分裂，马哈迪医生辞职，希盟跨台，慕尤丁“趁虚而入”，架空马哈迪，自己还当上了首相，一举打破了安华梦寐以求的首相梦。

 

这一场乱局揭发了不少政治现实：

第一，表面看来，希盟两个最大的政党：人民公正党与民主行动党标榜的是多元种族政策，也拥有足够国会议席，堪称是有实力的政党，照道理公正党与行动党强调要改革“种族政治”，不可能接受马哈迪这样的一个土团党，但为了估计马氏会抢到一些马来选区凑成足够的国会多数，完成推翻国阵的愿望，为了巴结马哈迪，安华还愿意让马哈迪先当首相两年再让位给他。

这两党的主观愿望毕竟拗不过马来西亚种族社会的政治现实，马哈迪任相期间，其推行的政策还是延续他出长国阵时的政策：马来人优先，即使有九成华人选票支持的行动党在内阁也阻止不了，华人选民的眼睛雪亮，一眼就看穿了该党没法兑现其竞选诺言，甚至还比不上马华公会长期以来在内阁力争华文教育求取自主发展的空间。

 

无法摆脱种族政治

总之，希盟的短暂执政，毫无办法摆脱种族政治。

第二，华人选民在2018年大选，倾全力支持行动党，结果有九成多的选票投给了该党，但一上台执政，林冠英便公开对记者说，不要把他看作是“华人”，言下之意，他是马来西亚人，就公民社会的立场来说，他说自己是马来西亚人，不错，但他的党自他父亲林吉祥开始，便不断批判马华公会，甚至在华文教育问题上大事攻击马华公会不维护华文教育，甚至在2018年大选期间还许诺要改变华文教育的地位，还特地派出一位党要员到马华公会的亚依淡选区，大张旗鼓和马华候选人魏家祥博士挑战，指他对永平华文中学的小恩小惠，做不了维护华教的工作。可是上台执政后，该党的女教育部副部长却被华人指摘不但没兑现竞选诺言，甚至还支持不利华文教育的新措施。

 

其实，若追究该党的源头，当可发现民主行动党原是李光耀加入马来西亚联邦从新加坡带进来的政党，新马分家后，该党依法须改名为民主行动党，不能再用人民行动党，林吉祥当时是李光耀器重的党要，林愿留下来继续领导该党，党的纲要也照搬新加坡的行动党，以英文教育为主，打出公民社会的“马来西亚人的马来西亚”，反对马来特权等等，林与李同声同气的是大骂马华公会，指其出卖华人利益。华人选民全力支持民主行动党，放弃马华公会，若从“公民社会”的角度来看，是合理的，但问题的关键是马来西亚的三大种族再加上东马的卡达山与达雅原住民，各种族之间各自为政，既没有文化整合，种族社区分隔，即使出现了城市发展，但各族之间也缺乏交流与融合，大部分巫族仍居住在甘榜。如此一来，种族藩篱打不破，公民社会又何从取代种族社会？

最初建国时，东姑阿都拉曼与陈祯禄分开成立清一色的种族政党，然后主张在大选时华巫两党以结盟方式在选举中合作，取得政权后，再将政权分由巫华为主合作领导，长期合作，长期妥协，能够建立一个种族社会的种族同盟政府，化解种族斗争，是举世罕有的种族协商民主。2018年的选举，已说明公民社会没法取代种族社会，今后华人选民如何作出明智的选择，从历史发展出来的经验，远胜过个人或个别政党的“理想主义”！

（作者为马来西亚东南亚研究所所长、香港中文大学政治与行政系前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