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阳•
2008年，伴随着百年老店雷曼兄弟公司的破产，美国开始了自30年代大萧条后最严重的金融危机。虽然美国经济在政府和美联储一系列强劲的刺激措施下，从2009年年中已开始复苏，但步履极其艰难且缓慢。5年来，尽管美国的GDP一直保持增长，但年增长率始终低于2%；失业率虽已从近10%的高位下降，但依然处于7.4%的水平；房地产市场自去年以来出现强劲反弹，但距离危机前的水平尚有不小的差距；唯有股市已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但财富大多进入了富人和企业的腰包（详见本报4月23日国际报道）。
这场危机给美国人的政治、经济、生活都带来了深刻的影响，导致贫富差距拉大，社会矛盾加剧，政治斗争日趋激烈。如何尽快振兴经济，走出金融危机的阴影，始终是过去5年来美国总统的核心要务。奥巴马在连任后的首场记者会上开门见山地表示：“美国经济仍处于从深重危机中复苏的过程，因此，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创造就业和促进经济增长。”他在第二任期将致力于帮助穷人和中产阶级摆脱经济困境。与此同时，究竟应实行什么样的经济社会改革也成为民主、共和两党政治斗争的焦点。在国会参、众两院由民主、共和两党分别把持的形势下，医疗改革、财政税收改革、移民政策改革等一系列关系到社会经济发展的关键问题至今仍悬而未决，给经济复苏制造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如今美国人最关心的问题，莫过于何时才能重回往日的生活。
经济刺激政策“劫贫济富”
金融危机造成的一个最突出的现象就是贫富分化日趋严重。据美国国家统计局2012年9月发布的统计数字，2011年美国贫困人口为4620万人，即每7人中就有1人为贫困人口，为53年来的最高纪录，其中成人比率为15%，儿童比率为21.9%，同时上述人口中有近一半的人生活在极度贫困中（一个四口之家的年收入为1.1511万美元）。这一数字在现实生活中得到了充分的反映。仅以华盛顿地区为例，这些年，在大大小小的路口手举一块写着“失业”、“无家可归”的纸牌，向开车路过者乞讨的人随处可见，这种现象在金融危机前是很少见的。一年前席卷全美的“占领华尔街”运动更是这种矛盾的集中表现。
很多人认为，除严重的失业率外，导致这一现象的重要原因是美国不公平的税收政策，即中产阶级赋税包袱沉重，而税法中针对少数富人的税率仍较低，并存在诸多可以避税的漏洞。为此，奥巴马在2012年的国情咨文中曾称，“我们要么面对一个只有越来越少的一部分人过着安逸的生活，而越来越多的人难以维持生计的美国，要么重整经济使每个人都得到公平的份额，同时每个人都履行应有的责任（指纳税）”。但奥巴马的这一构想被共和党人指责为是想搞“社会主义”。不过，经济学家指出，从理论上讲，增加富人的税收可以使政府有更多的钱来救济穷人，而事实上，穷人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钱，而是缺乏必要的技能以及可以改变自己的机会。
此外，也有许多经济学家认为，这是经济刺激政策所产生的副作用。美联储的量化宽松和零利率政策原本的目的，是要通过振兴股市和房市来推动就业，但事实上却在发挥预定作用的同时也起到了“劫贫济富”的作用。理由很简单，在经历了金融危机的沉重打击后，能够有钱投入股市和房市的只有少部分经济殷实的富人；而在住房抵押贷款方面，虽然利率降到了历史低点，但银行的后危机放贷标准将多数中低收入的工薪阶层拒之门外。于是，尽管股市房市开始大涨，但却与大多数美国人无关。
消费投资行为发生改变
在金融危机中，一生的财富在一夜间被蒸发的痛苦经历，给美国的广大中产阶级上了毕生难忘的一课，并从此改变了他们的消费投资观念。据美国富达投资公司今年4月所做的一项名为“5年后”的调查，美国人曾经挥霍无度的消费行为恐怕一去不复返了，如今多数美国人在努力减少债务、提高储蓄的同时，开始更认真地预算自己的开支。调查发现，危机使每个家庭平均损失了34%的总资产，至少35%的人认为其收入大幅下降，有17%的家庭中至少有一人失业。5年后的今天，49%的人称他们的个人债务已减少，42%的人以不同方式增加了他们的储蓄。更重要的是，78%的人称他们如今对金融行为更具信心，因为他们的行为方式已永远发生了改变。
现在除购买食品和生活必需品外，美国人大手大脚消费的状况再也看不到了，很多大型购物中心因顾客太少而被迫关闭。据报道，包括希尔斯百货、Kmart、百思买、Gap等主要大型零售商或将计划关闭数百家分店。更有人戏称，现在若不是外国游客来美国疯狂购物的话，恐会有更多的商场要关门。
就业增长“临时工”为主角
美国劳工部公布的最新就业统计显示，7月份新增就业16.2万个，使失业率首次降到了7.4%，但如果仔细查看一下这些新增就业岗位，就会发现其中的65%均为临时工或低收入工作，大多为零售、餐饮等行业。另据穆迪公司分析称，今年以来，超过61%的新增就业为低收入行业（其中临时工占了77%），尽管这些行业在美国总体就业版图上只占39%的份额。与此同时，中等收入行业的就业岗位只增加了22%。这就是为什么失业率持续下降，而市场消费却难以得到根本提振的原因，因为即便在通胀率处于2009年以来最低水平的情况下，美国普通家庭的工资收入实际上不仅没有增加，反而有所下降。7月份，美国劳工的平均工资为23.98美元/小时，比6月还下降了2美分。同时，由于零利率政策使美元长期疲弱，推动商品价格，尤其是食品和汽油价格上升，致使美国普通家庭在食品和汽油上花费比重大幅上升。
航空公司对其座位等级的调整，也形象地说明了美国中产阶级的经济现状。8月8日，《华盛顿邮报》刊登的一篇题为《中产阶级的硬着陆》文章称，近来包括美联航、美洲航空、三角洲航空等多家航空公司纷纷宣布将升级头等舱和商务舱的座椅，用以为高端乘客提供更加舒适的飞行旅程，就连从不设头等舱的蓝色引擎航空公司（JetBlue）不久前也宣布将增加头等舱。这些举措名为改善服务，实为将目光更多地瞄准目前最能给航空公司带来利润的客户——有钱阶层。与此同时，被称为穷人航班的“精灵航空公司”（SpiritAirlines）近年来获利一路飙涨，据《洛杉矶时报》报道，该公司计划将在未来8年每年扩展15%至20%的业务。精灵航空公司被认为是服务最差的公司，因为乘坐该公司航班什么都要收费：托运行李要收费，机上饮料收3美元，甚至连打印登机牌都要收10美元，但之所以乘客兴旺，理由只有一个——便宜，其票价常常比其他航空公司低一半。文章称，这一现象正是中产阶级不断萎缩的生动写照。对此，加州伯克利大学经济学家艾缪尔•萨依兹指出，从2009年至2011年间，占美国人口1%的最富有的人群收入增长了11.2%，而剩余99%的收入却下降了0.4%。
复苏困扰引发政治斗争
经济复苏的困扰也引发了美国政坛前所未有的激烈斗争。二百多年前曾令杰斐逊和汉米尔顿吵个不停的“大小政府之争”又成了今天民主、共和两党激辩的主题。奥巴马认为在当前美国的经济状况下，应更多地发挥政府的作用，让富人履行更多的社会义务，保障广大中产阶级的利益，从而有效刺激市场需求，推动经济复苏。但共和党人则主张消减政府开支和减少政府对经济生活的干预，认为只有回归市场的自由竞争，让市场规律主导经济社会发展，才是美国的根本出路。尽管奥巴马成功赢得了大选，但共和党在关键问题上毫不妥协。奥巴马的医改法案虽已成为法律，并将于2014年开始执行，但由于共和党和大企业主的强烈反对，并扬言将再次启动要求废除该法案的司法程序，迫使奥巴马政府宣布将该法案推迟一年实行。此外，税收改革、移民改革等方案至今无果。而最为急迫的莫过于2014年的政府预算方案，如果9月复会后两党仍无法达成一致，政府关门的危机将在10月1日新财年开始时再度发生。
尽管依然面对着许多的困扰、矛盾和艰难，但今年下半年经济有望加速增长的消息，仍然让美国人感到了一丝希望。美国商务部刚刚公布了今年第二季度的GDP增长率，尽管只有1.7%，但远高于此前预期的1%，出乎许多人的意料。美联储在近期接连发表的报告中也都对下半年的经济增长形势持乐观态度。加上失业率首次降到了5年来的最低点，使许多人相信美国梦的重现已为时不远。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582期，摘自2013年9月15日《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