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危机演化的三种情境

图片说明: 乌总统波罗申科(前排右二)近日访问顿涅茨克州政府军野战医院，强硬回应该地欲建“小俄罗斯”的主张。视觉中国

乌克兰广场革命三年多以来，国内局势动荡不安。7月19日明斯克例行会谈举行前一天，乌东部民间武装自行成立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扎哈尔琴科提议成立“小俄罗斯”，举行全民公决通过国旗和宪法。“小俄罗斯”能否改变乌克兰政治地图，乌克兰局势将走向何方?

横空出世的“小俄罗斯”引发话题

扎哈尔琴科在公开发言中表示，“小俄罗斯”版图将包括“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以及乌克兰政府控制的部分州，是一个拥有广泛自治权的联邦国家，为过渡期内统一的国家实体，期限不超过三年。“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副总理季莫菲耶夫宣称“小俄罗斯”是乌克兰的法定延续，“小俄罗斯”宪法起草完毕后将提交立宪会议审议，随后提交全民公投。

扎哈尔琴科的表态迅速引起相关各方的强烈反响。顿涅茨克的盟友“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人民苏维埃主席杰格提亚连科旋即表示对此并不知情。“顿涅茨克共和国”高层内部也有分歧，议长普什林指出，“小俄罗斯”目前只是概念和倡议，尚不是政治决定；顿涅茨克明斯克协议谈判代表杰伊涅戈则称扎哈尔琴科的倡议“不合时宜”。

乌克兰官方立场强硬。波罗申科的新闻秘书采戈尔科在推特上发声称“乌克兰将恢复对顿巴斯和克里米亚的主权”；乌外长克利姆金则表示绝不允许“阿布哈兹的历史在顿巴斯重演”。相比基辅的激愤，俄罗斯方面反应平静，普京的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俄方重申忠实于明斯克协议，对其他问题暂不置评。俄罗斯明斯克谈判代表格雷兹洛夫称，该倡议不符合明斯克进程，仅仅是一种对话建议，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

美国及欧洲也对此事表达了关切和担忧。据报道，欧安组织轮值主席库尔茨警示各方要“反对破坏明斯克协议及挑战乌克兰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对抗性声明或行动”。美国国务院称“美国不会赞同这一主张”。另据路透社消息，法德两国都对这一举动表示批评和谴责，法国还要求俄方采取措施防止事态升级。

波罗申科可选择的三个模式难度都不小

实际上，“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并不具备“小俄罗斯”建国所需的资源，也未获得国内外舆论的认可，真正落实的可能性极小。“小俄罗斯”建国倡议背后体现的是乌克兰政府和社会对危机的厌倦，以及寻找突破僵局的尝试。2013年11月广场革命爆发以来，乌克兰民众的和平渴望在眼泪和希望中一次次落空，流逝的时间和生命未能阻止社会道德理想的崩塌，从广场革命先驱谢尔盖？列先科到总统波罗申科都被打上“克里姆林宫特务”的标签，乌克兰社会各阶层对动荡的厌倦和反感已经积累到接近临界的程度，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期待着终结不确定状态。

三年多来，尽管乌克兰形势极其复杂：地区性战争时断时续，国民经济极度依赖外部，与俄罗斯的关系接近冰点，人民生活水平急剧下降，政府支持率走低，非法武器和武装团伙遍布全国，波罗申科努力操控境内既保持局部战争又不扩大争端规模的局面，在俄罗斯和欧洲之间且谈判且斡旋。然而，“左右逢源”有时尽，战略抉择不可免。离开俄罗斯的支持，波罗申科已无法像库奇马和亚努科维奇一样在莫斯科和布鲁塞尔之间游刃有余。

理论上，波罗申科有东欧模式、白俄罗斯模式和土耳其模式可供选择。东欧国家模式意味着加入欧盟，融入欧洲体系，向西方资本开放本国市场。但是，乌克兰寡头还没有做好出让本国市场优势地位的准备。白俄罗斯模式意味着与俄罗斯成立联盟国家，这也是扎哈尔琴科为“小俄罗斯”选择的道路，这是乌克兰现政府宁愿选择局部战争也不愿接受的选项。土耳其模式意味着能够像埃尔多安一样对俄罗斯和西方同等强硬，这是波罗申科最为渴望的，然而，满目疮痍的乌克兰经济与独立自主的土耳其经济不可同日而语。

融入欧洲将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乌克兰危机陷入僵局，乌当局可斡旋的空间越来越小，量变到质变的转折只是时间问题。无论是渐进式，到下一次议会、总统大选；还是突变式，通过新一轮广场革命或者政权更替，局势演化情境不外乎三种：

俄欧平衡。恢复对俄关系，承认顿巴斯的特殊地位，结束东部武装冲突。宣布中立，不加入北约，有限融入欧洲经济。操作层面上，乌克兰要向议会制国家转型，通过议会大选成立“和解政府”，调整国家发展方针，协调发展对俄、对欧关系。这种方式能够保留国内现有的政治和经济派别，使国家走入正常发展轨道。然而，问题也正出在这里，右翼激进分子和东部武装如何能整合在一个国家之内?　不惜角力至危机也要将乌克兰拉入己方阵营的俄罗斯和西方能否接受乌克兰再次骑墙?

民族独裁。政府严格控制舆论，将前政府官员和反对派都投入监狱，关闭反对派媒体，将亲俄寡头财产充公。基辅现政府确实有这种演变倾向，但是，不排除极右翼对现政府如此炮制后夺权的可能。而且，这更多是一种理论可能，现实中会很快引发内战和国家分裂。而且，俄罗斯岂能坐视乌克兰滑向新纳粹的边缘，而欧洲也未必愿意看到一个腐败的民族独裁政府。

融入欧洲。乌克兰在政治、经济上融入欧洲。欧盟和大型跨国公司逐步从乌克兰寡头手中接管乌克兰政治经济的控制权，护法、司法机构也逐步过渡到欧洲体系。但是，从最近20年东欧国家加入欧洲一体化的实践看来，入欧远不等同于经济蓬勃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况且，入欧会直接触及乌克兰寡头，包括波罗申科本人的切身利益。不过，如果乌克兰无法与俄罗斯缓和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融入欧洲会成为没有选择的选择。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俄语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