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政治哲学辩论的新加坡大选

15/09/15

作者/来源:林韦地 联合新闻网 http://udn.com

新加坡2015年大选结束,我试着从一个在新加坡工作的马来西亚华人角度,提出几点个人观察如下。

执政的人民行动党拿下所谓的压倒性胜利,得票率较上届多出百分之十,但所得议席其实和上届2011年大选相同,只收复2013年输掉的榜鹅东单选区。而人民行动党以七成的选票拿下超过九成的议席(89席中的83席)再次突显新加坡赢者全拿的集选区选制造就议会席次和得票数有相当大的差距。

以得票数比例计算,反对党在议会裡应得超过二十席次,结果这次大选反对党支持者每十一万人在国会裡只有一席代表,人民行动党支持者每一万九千人在国会裡就有一席代表,差距甚大。

新加坡官方说法,集选区的设计原意在保障少数族裔如马来人和印度人在国会的席次,但其实藉由其他选制如单一选区两票制,不分区名单给予少数族裔保障可以达到同样结果。

另一个值得思考的点是,在建国五十年后,所有新加坡人都接受英文为第一语言的教育体制下,是否还有保障少数族裔席次的必要?集选区的设计也迫使选民很多时候只能选党不能选人,造就候选人/议员素质参差不齐的情况。

最大反对党工人党的得票率虽较上届低,但全岛总得票数其实和上届相差无几,且成功守住上届突围拿下的阿裕尼集选区和传统政治堡垒后港单选区,作为最大反对党的优势仍在。

反观其他反对党包括竞选期间表现非常出色的徐顺全领军的新加坡民主党都在各自的选区惨败,上届大选的第三大党国民团结党和以新加坡反对党元老詹时中为精神领袖的新加坡人民党更近乎崩盘。

新加坡现有选制单一选区绝对多数制并不利于小党生存,新加坡在野势力应思考是否应整合组成一个以工人党为主的全国性政党,才足以和人民行动党竞争,使新加坡议会民主走向两线制。

这次大选虽然有八个反对党角逐,不过事实上其政策和诉求都十分接近。议题集中在人民行动党政府的移民政策,新加坡的贫富差距和社福制度,以及公积金等问题。

反对党大多主张限制外来移民/工作人口数,给予新加坡国民更多的社会福利,但又再三强调自己只是反政府移民政策和人口白皮书,并非反移民或客工。

在新加坡这全球化移民社会,论述不好拿捏,不小心便自我矛盾而略显尴尬。

粗略计算,扣除丹戎巴葛集选区(李光耀经营数十年的选区,上届人民行动党不战而胜),行动党得票较上届增加27万票,反对党的票减少15万票,有效票总数增加12万票左右。

根据2013年海峡时报报导,新加坡每年平均有18500人成为新公民,以5年计算,每年2万人,也不过10万人,所以所谓移民票其实影响并没有很大。

当然这没有考虑2011年前获得新加坡公民权的新移民的投票倾向,部份反对党的支持者面对外来移民和劳工竞争有反移民情绪可以理解。但长远来看,反对党的移民论述对争取新移民票源仍是不利的,特别是现在新移民的政治倾向多偏向人民行动党。

反对党的经济政策多期望政府能有更多的社会主义作为,增加社福支出,改善医疗服务,照顾弱势的新加坡公民等。但反对党始终尚未建立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论述,试着去引导新加坡人思考。

在人口老化,生育率低,经济成长放缓的现状下,新加坡是否已经来到一个新的阶段,是否需要走向更社会主义的道路,现有的公积金是否是一种变相的税收,如有完善的社福制度,虽然或许需要缴交更多的税,但或许强制缴交公积金的数目也可以减少,将资本归还民间。

这些非常基本的政治哲学议题,都还没有机会在这次大选裡,被充分地论述和辩论。

在理想的情境裡,反对党/工人党应该茁壮发展,和行动党形成一个类似英国工党和保守党的关係,不停地辩论经济政策,使新加坡维持在一个相对中间平衡的路线上。

但现况是因反对党论述不够成熟,掌握国家资源的行动党只要稍微有点左倾作为,如给予年长者些许医疗津贴等,反对党就痛失选票。大选结果显示选民对「反对党觉得,因为有我们在国会,所以政府才会修改路线」的说法并不完全买帐,反对党需要向选民清楚说明他们心目中理想的较社会主义的新加坡将会是一个怎麽样的国家。

选举结果反映了新加坡人民的心理现状,反对党支持者必须接受有七成新加坡人支持行动党政府的现实,同时新加坡人民和国际社会也应该意识到有三成新加坡人在议会政治裡并没有得到他们应有的待遇。

选前曾期望一个更民主,更自由,更开放,更多元,有更强大文化力量的新加坡,选后发现,在这充斥威权主义,菁英主义,资本主义的岛屿,民主进程还有非常非常遥远的道路要走。

林韦地/马来西亚华人,生于槟城,毕业于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医学系。着有文集《在第一本书之前》、《不可一世》、《于是》。现定居于新加坡。

《新加坡文献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