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海疆在线
• 作者:李际均•
时间:2012年8月02日
三百多年前,乘坐“五月花”号轮船第一批在北美上岸的美国先驱者,他们具有冒险犯难的开拓精神和追求自由的理想。另一方面,他们的后继者又对印第安人实行 种族压迫甚至灭绝政策和蓄奴贩奴的罪恶勾当。美国的战略文化就是建立在这两种传统的基础上的。冷战结束后,美国把推行自己的价值观念作为全球战略的重要组 成部分,以“全球政治文化潮流的创造者”自居,试图把一个历史文化和意识形态多样化的世界用美国的价值标准统一起来。这种服务于美国的经济和政治利益的价 值取向,理所当然地受到比美国文明要悠久得多的东方文明的抵制。
西方许多国家也不愿意采纳只符合美国本身利益的观点和政策。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不得人心。多元格局需要以各主要地区格局的形成和稳定为前提,而地区格局则 以地区经济和文化为重要基础。世界现存的各种文化都是在长期历史中形成并且具有持久生命力的。它们之间可以交流、吸收、兼容,但不能取而代之。那种企图以 自己国家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为标准,统一世界各个国家和民族的认识,甚至强迫人家接受,这就是典型的强权政治以及体现强权政治的战略文化。它必然要和坚持 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的战略文化相碰撞。这种碰撞既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文明与文明的碰撞,也不能简单地归结为东方与西方的碰撞。其本质是强权战略与捍卫主权的 碰撞。“文明冲突论”容易把个别事件、局部冲突误导为民族与宗教间的冲突。这是十分危险的。
美国的战略文化缺少悠久的历史哲学传统,但有着在不长的历史时期内,通过几次战争大大扩展版图,又通过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把自己的利益和影响扩展到全世界 的经历,从而使自己充满自信和自负,富于创造性、开拓性和重技术,但同时也富于进攻性、随意性和重自我。没有历史文化包袱、也没有这种严肃感,说话可以不 算数,可以前后矛盾。美国国会在许多情况下对别国的态度不是基于对别国的了解,而是基于对别国的无知。因而美国经常是在不了解和不尊重别国历史文化的情况 下,莽撞地介入别国事务。无怪乎有人评论说,从史学家的观点来看,美国可算是一个几乎没有历史的民族……美国的政治家(战略家)几乎都毫无历史意识。美国 人对于任何问题都惯于采取个别的解决而很少能作全盘的考虑。”“美国人所代表的是一个急功好利的民族,缺乏远大眼光,常犯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的 毛病。”这个评论是耐人寻味的。美国难以推行有效的世界战略,其原因不仅来自美国经济和军事方面,而且来自政策和文化方面。从战略文化角度看,从美国人民 的安全和长远利益看,美国需要进行哲学上的反思。
美国霸权主义的战略文化根植于美国历史上的不断扩张和对自身文明的优越感,是一种美国人高度理想化的民族主义,也就是美国的“原教旨主义”。当前美国军界 的历史反思往往仅限于战役和战术层次,对领导层的一系列战略误判和盲目出击没有深刻的理论认知。 战后期国际战略的一大创造,是“战略误导”。这是和平时期最高级的冷战形态。信息化时代的到来,为战略误导提出更加有力的技术支持。战略误导带有目标明 确、长期经营、全面实施,多个方向并进的特点,通过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军事、科技与文化等手段,采取正面对抗与侧翼迂回相结合、威慑与利诱相结合,使国 际竞争对手在战略判断和国家发展政策上都出现失误,以达到逐渐消耗、削弱和涣散对方,最终使其自行瓦解的目的。美国一位著名作家披露说:“撇开美国的政策 来探讨苏联的崩溃,就如同侦破一起突然、意外和神秘的死亡案件时,不追究谋杀的可能性”。苏联解体的根本原因在苏联内部,但是被美国战略误导是其解体的外 部原因和沉痛教训。
历史证明,一个国家有敌国外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陷入盲目性,不自觉地接受了对方的战略误导,最后败了、垮了还不知道怎么败的和垮的。苏 联的解体便有这个教训。1978年,由美国斯坦福研究所战略研究中心与日本合作研究,提出运用中国《孙子兵法》中的“上兵伐谋”的对苏新战略,认为美国搞 “报复反应”战略,其打击目标是中心城市,属于“攻城”下策。这种战略除了消极的核僵持之外,几乎“停止了‘谋攻’的思考”。所以,斯坦福负责人福斯特等 人建议美国放弃“攻城”式的核报复战略,实践“上兵伐谋”的最高命题即:把“瓦解苏联这个世界最大殖民帝国”作为“共同战略目标”核战略矛头对准“帝国结 构战略重心”即俄罗斯联邦;区别对待东欧卫星国、巴尔干诸国、高加索、亚洲部分各非俄罗斯民族,扩大离心倾向,分裂“苏联帝国”。而苏联当时的战略,恰恰 帮助了美国上述战略的实现。苏联在七十年代后期,发动全球战略攻势。美国则提出“星球大战”计划(实际上,美国当时并没有打算、也没有技术能力实现这个计 划),诱导苏联进行军备竞赛,使苏联每年增加4%的军费,预计到90年代,其军费将占国民生产总值的20%以上,苏联的经济必然崩溃。1980年初,里根 政府正式启动了加速苏联崩溃的秘密战略——“通过盟国并利用多种方式进行的无声战争”。
“这项战略瞄准苏联体制的核心,还包括以下方针:——向波兰团结工会秘密提供财政、情报和后勤支援,保证反对派运动能够在苏联帝国的中心地带生存下来。
——向阿富汗抵抗分子提供相当数量的财政和军事援助,并接济圣战者武装,让他们把战火扩大到苏联境内。
——通过与沙特阿拉伯合作,压低油价和限制苏联向西方出口天
——开展巧妙、周密的心理战,加剧苏联领导层的犹豫和疑虑。
——开展包括秘密外交在内的全球活动,严格限制苏联获得西方
——广泛散布虚假的技术信息,扰乱苏联的经济。
——迅猛扩充高技术军备,严重加剧苏联经济困难和资源危
当然,苏联的解体最主要的是其内部原因,并且有复杂的历史因果联系和现实的政治错误。但也不可否认,被战略对手所误导,是一个重要的外部因素。
超级大国在海湾地区的作为,也有战略误导的成分。据美国前司法部长拉齐姆•克拉克披露:1980年,在中东的美国盟友的敦促下,伊拉克的萨达姆接受了美国 有关人士的建议,发动了对伊朗的战争。克拉克引证某权威人士的话说:“我们应避免使任何一方获胜”,“希望他们互相残杀”,以避免出现地区强国。 1988年,两伊战争结束后,美国的紧急战争计划就以伊拉克为作战对象了,并于1990年进行至少四次军事演习。而此时萨达姆正实行400亿美元的重建计 划。连美国陆军战争学院的研究报告也认为,“巴格达不会故意挑起和任何人的军事对抗。和平在现在和不久的将来对它来说最为有利”,“石油收入可以使其在经 济上处于世界各国的前列……伊拉克基本上将奉行不侵略的战略”。克拉克的书中说,为制造一场危机,使美国的军事干预合法化,五角大楼开始挑拨伊科关系,行 动策动笠威特对伊拉克发动“经济战争”,提高石油配额。而当伊拉克在科威特边界集结军队时,美国大使格拉斯皮向萨达姆表示,“我们对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冲突 没有意见。”之后,她又接到国务院的电报,指示她重申美国在阿拉伯国家间的冲突中“没有立场”。19叨年7月31日,美国助理国务卿凯勒在众议院听证会上 肯定了“我们没有条约义务促使我们使用美国军队”的质询。这就向伊拉克发出了最后的误导信号。两天后,伊拉克在明白无误地确信美国不会干预的情况下,入侵 了科威特。于是美国就大举出兵。如果拉齐姆•克拉克披露的情况属实,那么海湾战争就不仅具有高技术的特点,而且具有战略误导的特点。
20年前,两极格局解体,从此美国独步世界、为所欲为。霸权主义以军事力量为核心,并把民主、人权、金融、货币、石油、宗教、媒体、投票 箱、转基因等全都武器化。从这个意义上说,霸权的背后是武器,“民主”、“人权”的背后是霸权。军事暴力和颜色革命是霸权主义战车的两轮。和平演变与非和 平演变已经没有明显的界限。从科索沃战争到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以及以色列对巴勒斯坦的战争,霸权主义及其同伙把军事政治活动的所有手段都着实地上演了一 番:摧毁民用设施、轰炸外国使馆、虐待战俘、杀害平民、不一而足。如果用审判米洛舍维奇甚至萨达姆的标准来衡量上述战争的决策者,后者显然有过之而无不 及。布什的战争是彻底败了。曾经极力支持科索沃战争的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莱特不得不承认:“我们的领导权已经不再受到广泛拥护。我们也已经丧失了道义的合 法性。……在许多人的脑海中,代表我们的已经不再是自由女神,而是阿布格莱布监狱里受虐的囚犯。”一个国家缺乏道义,尽管依靠强势能逃避审判,也必然失去 国际社会的普通信任。
综上所述,思想文化是各个国家和民族在其社会历史发展实践中所创造的精神成果。但它们的性质和对人类社会的正面或负面的影响,却有巨大的差别。作为历史传 统和意识形态,思想文化无疑对战略的提出与运用具有深刻的影响。某些大国的行为总使人感到似曾相识。英国对付殖民地独立,总是玩弄制造分裂、埋下隐患等老 一套手法。彼得大帝的14条遗嘱,在欧洲争论了200年,却在苏联入侵阿富汗的行动和当今俄罗斯个别政治家的著作里找到了注解。
美国现今某些人提出的“遏制”中国的主张,同二战后美国外交家乔治•凯南的思维方式何其相似。日本现行的纸币,最大面额一万日元上面印的 头像,就是那位主张侵略中国的福泽谕吉。五千日元上面印的是《武士道》的作者新渡户稻造。印度师承的是大英帝国的战略思维。在战略领域,不断传来一些历史 的回声,其实那不过是战略文化的延续总之,历史以各种方式向人们表明战略文化的存在。战略文化包含谋略,但谋略不等于阴谋,其中应有君子之道。
当今世界各国特别是大国的战略文化要对维护世界和平与正义负责。过去犯过侵略战争罪行和战略错误的国家要真正接受历史的教训,进行战略上 的自省与自律,以保证不让历史悲剧重演。世界向民主化发展首先是国家关系的民主化。尊重所有国家和民族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与发展的权利,这才是一个伟大国 家和民族应有的气质、风度和历史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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