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宜:单一族群主义崛起

过去两周的一系列政治发展,几乎每天都成为新闻头条。这些内容有:柔佛州选举、民兴党西渡半岛和槟城、逮捕反贪会首席专员阿占巴基集会和示威、宣布成立皇家调查委员会──这次是针对朝圣基金局营运弊端,以及法庭对前副首相阿末扎希案的判决。

如果我以个人在whatsapp群组里收到的至少有数十万条信息为指标,反映这些事态发展在社交媒体引起了很多讨论和热议。

在这些事态发展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主线,只有少数敏锐的政治观察家能指出或点出其关键。这个被忽略的主线是,这国家似乎正陷入一个更加以单一族群主义为中心(ethnocentrism)的政治发展阶段。

在攸关马来西亚的用词时,通常会使用以下术语来描述国家的政治和文化状况:部分民主或混合体制,非自由民主,半民主,威权国家,衰落国家和失败国家

基于官方的否认和几乎所有社会层面普遍存在的恐惧综合症,以单一族群为中心(ethnocratic)的统治概念很少出现在媒体或公众视野。这是一种政治体制结构的描述(就马来西亚而言,也包括社会经济和文化层面),即国家的机器和机构由单一民族主导和控制,以促进其利益、权力和资源。

批判地理学家奥伦耶夫塔克(Orien Yiftachel )在1990年代提出的以单一族群为中心的政权理论,后来被国际学者进一步的完善,强调了主导的族群,如何在以族群划分的社会中,通过扩大国家控制权力来压制少数群体和解决冲突,并使国家种族化。

依据族群身份分配资源

我们已了解到,单一族群主义政权通常包裹著一层“薄薄”的民主外衣,掩盖著其深刻的单一族群主义结构,在这种结构中,族群身份——而不是公民身份——是获得权力和资源的关键。因此,前面对马来西亚政治状况和文化的六种描述仅提供了国家治理现实的部分画面。

进一步言,单一族群主义国家的概念与马来西亚的相关性如何?这是如何形成的?谁是主导者和影响者?单一族群主义国家的影响是什么?这个概念如何帮助解释政治和社会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根据现有的研究,单一族群主义政权还具有以下特点:

垄断公共领域的关键部门,如警察、军队、司法、土地管理、移民、经济发展等
使用强大的政府机关来维护种族,甚至阶级和个人的利益
利用“微薄”或自由民主的门面,来确保有效控制少数族裔、冲突和危机

除了这些特点之外,马来西亚在单一族群主义国家中,也有其独特的一面。除了马来人在官僚机构、公共与私人领域的领导机构的压倒性控制,加上在选举中偏颇的民主程序外,马来人的主导地位也源于多种来源。这包括国家元首和苏丹的不容置疑地位;马来政党在联邦和州政府中的主导地位(这主要在10个州);长期持有首相、副首相、内政部等内阁关键职位;在国家的权力架构——行政、立法和司法部门的主导地位。

最重要的是,宗教主导因素融入了单一族群主义的国家体制。尽管根据宪法,我国是一个世俗国家,但也有一股力量持续要把马来西亚发展为一个完整的伊斯兰体制国家,以加强单一族群和宗教至高无上的地位。

庞大保守势力

自2018年5月9日改朝换代后,这种以马来人政治和伊斯兰教为主导地位的族群主义统治格局和现实,几乎没有改变。尽管与之前相比,在国会和州议会,非马来人代表人数更多,但非马来人的政治领导人很清楚,任何挑战马来人政治主导地位的限制。他们也意识到,保守的马来势力的反弹,这股保守势力要维护和加强马来人主导地位的现状,并继续和加强伊斯兰为中心的统治模式。

就目前而言,要彻底改革或逐渐改变单一族群主义国家体制似乎言之过早。这不仅可从希盟竞选宣言中的改革承诺,遭到违反和停滞不前清楚反映出来。在这些负面发展中,最关键的也许是马来人普遍反对签署联合国〈消除一切形式种族歧视〉公约。

尽管,联合国于1963年11月20日通过〈消除一切形式种族歧视〉议决约60年后,马来西亚迎来了比国阵更致力于改革的希盟,但希盟执政时依然未能签署有关公约。

显然,马来社会还没有准备好与世界上绝大多数族群一起签署有关公约,这公约不仅拒绝和反对种族歧视,而且谴责任何建立以单一族群主义来划分的国家。

至于未来,可以预见的是,任何要瓦解单一族群主义的举动都会面对著上述多股马来主导力量的抗拒和反对。同样,在国家官僚体制内也存在著庞大的马来势力集团,确保单一族群主义国家体制不受动摇。

林德宜《族群主义崛起》原文:Malaysia’s Resurgent or Stalled Ethnocra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