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美传奇查韦斯

•陆达心•

2月18日，在古巴接受癌症治疗的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返回祖国。两个多月来，“查韦斯再度当选总统”、“查韦斯癌症复发”、“查韦斯推迟宣誓就任总统”、“查韦斯突然回国”……一条又一条重要消息从委内瑞拉传出，令全球目光聚焦查韦斯，聚焦他的传奇一生。

起兵变—— “我们预定的目标，暂时没能实现”

1954年7月，查韦斯出生于委内瑞拉萨巴内塔一个贫穷的教师家庭，他是混合了印第安人、非洲人和西班牙人血统的后裔。17岁时，查韦斯进入委内瑞拉军事学院学习，获得硕士学位。后来他进入军队正式服役，一干就是17年。

1992年2月3日深夜，38岁的伞兵中校查韦斯发动兵变，试图推翻因大搞新自由主义而民怨沸腾的佩雷斯政府。因叛徒告密，查韦斯所在的临时指挥所——军 事历史博物馆4日清晨被政府军团团包围。委总参谋长向查韦斯下了最后通牒，如拒不投降，将派轰炸机炸平博物馆。尽管对他来说，“投降不如去死”，但为避免 博物馆周围无辜居民的伤亡，查韦斯最终同意投降。

为尽快平定叛乱，佩雷斯政府要求查韦斯中校发表电视讲话，劝说哗变士兵放下武器。查韦斯戴上一顶红色贝雷帽，挺起胸膛，神情严肃地对着摄像机镜头发表演 说。他以向委内瑞拉全体人民道早安为开始，赞扬了伙伴们的忠诚和勇气，承认此次行动已失败，“我们预定的目标，暂时没能实现”，表示将承担一切责任。这段 简短的讲话，为查韦斯在委内瑞拉民众中赢得极高声望，许多人特别是中下层人民将其视为民族英雄，戴红色贝雷帽成为新的时尚。

当总统—— “服务人民，服务劳苦大众”

委内瑞拉是世界油气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是“拉美解放者”玻利瓦尔的故乡和南美大陆独立革命的发源地。在这块90多万平方公里的富饶土地上，生活着 2900万勤劳质朴、热情奔放的人民。 1998年12月，查韦斯作为“爱国中心”候选人首次参加总统选举就获得胜利。随后，又在2000年7月、2006年12月、2012年10月连续三次赢 得大选，任期至2019年1月。在最近一次的胜选演说中，他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指出“服务人民，服务劳苦大众”是其执政根本出发点。执政14年来，查韦 斯在政治、经济和社会领域大力推进深层次改革，带领委内瑞拉人民建设“21世纪社会主义”。他高度重视民生问题，社会开支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保持在 10%以上，用于基础教育、医疗卫生、社会住房等重点领域。比如，为解决穷人看病难、住房难的问题，查韦斯先后推出“深入贫民区计划”和“住房计划”，派 医生免费出诊和提供基础药品，由政府拨款兴建住房，并以低价、低息、分期付款等优惠方法提供给中下层民众。他还在委内瑞拉全国推广“食品市场计划”，兴建 食品超市，供应政府补贴的质优价廉的食品，使底层人民免受饥饿之苦。

“查式改革”让普通百姓得到实惠，受到中下层民众支持和拥护，同时也遭到反对派的强烈攻击。2002年4月11日深夜，委右翼反对派发动军事政变，将查韦 斯关押在拉奥奇拉岛上。消息传出后，超过20万的民众涌上街头，聚集在总统府周围，要求立即释放查韦斯。14日凌晨1时半，查韦斯曾领导过的马拉凯伞兵旅 精选出12名突击队员，分乘3架直升机飞赴拉奥奇拉岛，救出查韦斯，并于凌晨3时飞抵总统府。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查韦斯发表演讲：“我毫不怀疑自己一 定会回来。这是委内瑞拉人民历史性的胜利！”

反霸权——联合国大会上高呼“美国佬，滚回去”

查韦斯执政以来奉行反帝、反殖、反霸、独立自主的对外政策，寻求建立相互尊重的多极化世界，在多边场合高举“反霸权、反单边主义”大旗。2006年9月， 查韦斯在联合国大会发言中，8次以“魔鬼”来指责美国总统布什，戏称“这个魔鬼昨天就来过，今天还有硫磺味”，并高呼“美国佬，滚回去”。2009年4月 在美洲国家组织峰会上，当着众多记者的面，查韦斯将讲述拉美遭受新老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剥削和掠夺的著作——《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一书赠予美国总统 奥巴马，称“此书让我们记住了历史，而现在和未来与历史难以分割”。但是，查韦斯对美国也十分讲究策略，“斗而不破”，从未减少对美石油供应，双边经贸关 系未受太大影响。美国大选期间，查韦斯还声称如果他是美国人，也会投奥巴马一票。

美国政府特别是布什政府对委内瑞拉采取了“敌视”政策。2005年2月，美国务院在年度人权报告中将委列入“问题国家”名单，时任国务卿的赖斯称查韦斯政 府是拉美地区的消极力量，提出美方要高度关注委内瑞拉与古巴关系发展。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对委内瑞拉态度趋于温和，但仍认为查韦斯是“麻烦制造者”，双边 关系未见明显好转。

抗病魔—— “人会从一个奇迹走向另一个奇迹”

2011年6月，正在古巴访问的查韦斯被诊断出患有癌症，并接受了肿瘤切除手术和多轮放疗、化疗。2012年2月，癌症复发，他再度赴古巴接受治疗，承受 了巨大的病痛折磨。2012年10月，委内瑞拉举行大选。面对反对派加强联合并推出具有较强竞争力候选人参选的严峻选情，查韦斯亲自出马，在全国马不停蹄 地开展竞选拉票活动，最终以10个百分点的优势击败对手，成功胜选连任。激烈的选战显然不利于一个癌症患者的康复，仅仅2个月后，查韦斯被查出癌症再度复 发。2012年12月，他在古巴接受了第三次肿瘤切除手术，目前仍处于康复治疗阶段。

患病后，这位铁骨铮铮的硬汉有过悲伤，有过哭泣，并多次向上帝祈祷以获得精神慰藉。但他依然保持着坚定的信念和豪情。他将“没有社会主义，毋宁死”的革命 口号改为“要社会主义，也要胜利，活下去就会胜利”，坚信“人会从一个奇迹走向另一个奇迹”。在赴古巴手术前夜，查韦斯在家人和内阁全体部长的陪伴下，在 总统府观花宫向全国人民发表了34分钟的电视讲话。面对电视镜头，这位58岁的革命英雄深情地追忆往昔，呼吁委内瑞拉人民继续支持玻利瓦尔革命，“我们将 和以往一样取得胜利并继续前进”，并用其雄浑低沉的嗓音带头唱起革命歌曲。在场的人们被深深地感动，许多人流下了眼泪，大声呼喊：“查韦斯总统万岁！”

赞中国—— “感谢上帝，世界上有了中国”

查韦斯具有浓重的中国情结，他对中国人民有着特殊友好感情。《孙子兵法》和毛泽东《论游击战》是其接触最早的中国书籍。他特别推崇毛泽东思想，曾表示“我 是伟大舵手毛泽东的崇拜者和追随者”。执政后，查韦斯“读完了所有已译成西班牙语的毛泽东著作”，并时常在讲话中引用毛泽东的经典论断，如“帝国主义是纸 老虎”、“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党指挥枪”等，甚至能说出某段语录出自《毛泽东选集》第几卷。他多次表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人民探索出了中国 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这对委内瑞拉建设“21世纪的社会主义”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查韦斯先后6次访华，为委中关系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14年来，两国建立了共同发展的战略伙伴关系，双方政治互信不断深入，经贸合作成果丰硕，在能源、矿 产、金融、农业、基础设施建设、高科技等各领域开展了广泛合作，人文交流日益密切。他高度评价委中关系发展，表示近年来双方合作发展迅速，对委内瑞拉国家 发展和改善民生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曾说：“感谢上帝，世界上有了中国，世界上有了中国共产党！”

在国内，查韦斯拥有近千万支持者和追随者，也有为数众多的反对者。在国际上，有人爱他，也有人恨他。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谁都无法否认查韦斯在委内瑞拉政 坛创造的一个又一个传奇，谁都无法否认他在与癌症搏斗中体现出的坚强和勇气。人们衷心期待他能战胜病魔，恢复健康，继续为实现他的抱负和理想而奋斗。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533期，摘自2013年2月24日《人民日报》）

弗丽达•吉蒂斯

左派领袖面临空缺

在古巴治疗癌症10周后，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查韦斯于2月18日回国。他在“推特”上对支持者说：“我们会活下去，并将战胜一切！”不过，仍有许多人认为 查韦斯是回国等死。他的女婿、科技部长豪尔赫•阿雷亚萨数天前曾说他接受的是“保守”治疗。阿雷亚萨的话越发验证了上述说法。

查韦斯不仅很快将离开委内瑞拉总统宝座，而且将离开拉美最当之无愧左派领导人的位置。这一前景引发了接替其革命岗位的竞争。

就在富有魅力和善于作秀的查韦斯闪亮登场的同时，另一位偶像级的戏剧性人物开始放弃自己作为拉美左派革命者总司令的非正式职务。对于古巴的传奇革命者菲德 尔•卡斯特罗而言，没有人敢挑战他本地区左派领导人的地位。不过，垂暮之年的卡斯特罗挑选查韦斯为接班人。在卡斯特罗充满政治意味的怀抱里，查韦斯志得意 满。这位委内瑞拉总统裹上了革命的大旗，着手打造“21世纪社会主义者”的牢固联盟。

查韦斯发明了21世纪社会主义和得名于独立英雄西蒙•玻利瓦尔的“玻利瓦尔式”革命。这种模式稍加调整后，由一些仿效查韦斯的领导人在其他国家复制。查韦 斯在本地区的意识形态盟友着手改善穷人的生活，把大量权力交给政治上的支持者。他们修改宪法，延长总统任期，把关键行业国有化，启动大规模的社会项目，向 华盛顿和其他富裕国家发起挑战，贬抑拉美的传统精英，借助长期受苦的大众的爱戴巩固自身地位。

接班人遇国内困境

就在查韦斯意外地在午夜返回加拉加斯之前数小时，他的一位潜在继承人取得了令人瞩目的选举胜利。厄瓜多尔总统拉斐尔•科雷亚以显著优势赢得连任。他宣布：“哪里需要我们，哪里能让我们竭诚为同胞们和拉美的兄弟们服务，我们就会出现在哪里。”

查韦斯在委内瑞拉的支持者热烈拥护这一主张。委内瑞拉政府发表声明，声称科雷亚的胜利“是美洲玻利瓦尔联盟的胜利，也是美洲玻利瓦尔主义力量和社会主义力量的胜利”。

美洲玻利瓦尔联盟是委内瑞拉和古巴于2004年建立的，是用以对抗以华盛顿为中心的美洲自由贸易区的贸易集团。查韦斯用慷慨的低廉价格出售委内瑞拉石油，借此支持意识形态上的盟友，从而扩大了该组织。

科雷亚希望获取本地区领导权，他也拥有魅力、才智和石油。然而，尽管他在选举中大胜，但其胜利并不能保证今后的道路一帆风顺。他在国内受到严厉批评，与一 系列组织(包括原住民群体)存在严重对抗。厄瓜多尔有着推翻在职总统的历史。因此，为新任期制定了宏伟但有争议计划的科雷亚不能长期忽视国内问题。

阿根廷总统克里斯蒂娜•费尔南德斯•德基什内尔同样一方面极力解决国内问题，另一方面觊觎更重要的地区角色。这位阿根廷总统前往哈瓦那拜会重病缠身的查韦 斯，也许希望后者能指定她为接班人。但是，即便她善于为获取政治上的好处而操弄民族主义热情，国内的麻烦或许也会使她难以承担更重大的责任。

克里斯蒂娜巧妙地借助福克兰群岛(在阿根廷被称作“马尔维纳斯群岛”)之争挑起了反英情绪。她曾把矛头对准乌拉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其他外部势力，指责它们一手造成了阿根廷的困境。

不过，随着阿根廷的通货膨胀率不断上扬，她的批评者获得支持，上述手法似乎在逐渐丧失作用。

如今，克里斯蒂娜的支持率急剧下降，降低了她充当拉美左派领袖的可能性。

查韦斯主义的其他左派追随者来自小国和穷国，难以在国际舞台上引起重视。玻利维亚总统埃沃•莫拉莱斯已经在查韦斯回国后前往加拉加斯与之会面。尼加拉瓜总统丹尼尔•奥尔特加掌管着拉美最贫穷的国家，国内问题根深蒂固，所以他根本无暇关注国际舞台。

存在其他发展路线

在乌拉圭，游击队员出身的总统何塞•穆希卡得到了民众的坚决支持，国家的经济发展神速。但是，年老的穆希卡并不倾心于查韦斯式的戏剧化表演。这位77岁的谦逊老人最近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告诉记者：“为了减少人们对总统的崇拜，我们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

巨额石油财富铺平了查韦斯的道路，他慷慨解囊，与邻国建立了同盟，但拉美左派所有的潜在领导人都不能指靠这种财富。这个非正式领导职位的候选人还要面对查韦斯的政治遗产：社会赋权、政治两极化和经济混乱。查韦斯传递的讯息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能引起广泛的共鸣。

查韦斯在本国指定的接班人是副总统尼古拉斯•马杜罗。如果想在委内瑞拉坐稳位置，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查韦斯仍有可能支持另一位地区领导人。但是，恐怕没有谁能接替他作为拉美21世纪社会主义计划领导人的位置。

如果想说服拉美穷人相信查韦斯主义是理想的发展道路，难度将显著增大，因为事实证明另一条道路要有效得多。巴西前总统卢拉推广的模式大幅度提高了最贫困人 口的收入，同时始终如一地支持工商业界并欢迎外来投资，在不引发冲突的前提下实现了繁荣。在秘鲁，左派总统奥良塔•乌马拉公开摒弃查韦斯主义，并借此赢得 了大选胜利，然后采取了不同的模式，使秘鲁实现了该地区速度最快的经济增长。

今后数月乃至数年将展开接替查韦斯位置的较量。候选人将会在民众面前一显身手，但在查韦斯离去后，他最具历史意义的作用－成为得到国际公认的革命者、全球新闻热门人物，打破了传统的拉美模式，无休止地激怒美国－将会消失。

（《环球视野》摘自2013年2月21日美国《世界政治评论》杂志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