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亮“新政治”的招牌

来源:每日蚁论    2015年7月21日 上午 10点30分

直言不讳:就马来西亚政治现实而言,若一个政党无法处理、解决穆斯林社会的问题,就无法领导、治理这个国家。1998年时任副首相安华遭罢黜后,伊斯兰党趁势崛起,以伊斯兰论述撼动巫统,力争道德制高点;甚至在1999年大选以后,继续以在野党之势反倒过来牵动、主导舆论,逼使马哈迪领导的巫统穷于应对。

只是,如何把穆斯林社会对“形式”的追求升华为“价值”的体现,乃世纪关口的挑战。而这个老问题当时没处理好,至今依然纠缠着我们。从动摇国本的伊斯兰刑事法争议,到“衣着操守”这等生活琐碎事;从争尸体到抢孩子,从垄断“阿拉”字眼到禁止非穆斯林步入清真寺,从改教到宣教–在“伊斯兰遭围剿”的氛围中,透过权力展示出来的宗教面貌,被扭曲而变畸形了。

在人口结构中比例占少数的穆斯林社会,除了对当下不公的控诉,就只剩对未来不确定的焦虑。然而,在“伊斯兰遭围剿”的氛围中,部分穆斯林同样深受其害。权力机关以宗教之名,监控穆斯林每一寸生活空间,让人透不过气。但“被制造的外敌”无处不在,故内部容不下任何异议与反抗的空间。生硬的教条、傲慢的权力,即使不压死别人,也累坏自己。

没错,“伊刑法”是政治课题。曾经是伊党把巫统逼到墙角的武器,如今却成了巫统给伊党设计的陷阱。在自由空间相对狭隘的国度里,它沦为只看标签不看内容、只问立场不问论述的表态。而穆斯林与非穆斯林的矛盾,如今更内化为穆斯林社会里的分歧–情人节、演唱会、摸狗、空姐与韵律操选手衣着等课题,都掀起争议。

但这些课题不能永远任由政客操弄,这个社会需要找出一个方案,成熟处理彼此的差异。我们的挑战在于,当巫统与伊党扭斗到死角的时候,我们如何开辟新的出路?当穆斯林社会夹在这两股势力之间的时候,我们如何提出一套与时俱进的说法,让21世纪的马来西亚不回到过去、不停滞在当下,而勇往直前,开拓可能的未来?

安华于1998年9月2日遭开除后,一度尝试以“峇东埔宣言”为“烈火莫熄”改革运动定调。然而,伊党在1999年全国选举中大胜后,就把公正党淹没。3.08划下时代的分水岭,伊党的转型决定马来西亚政治版图的移动。如今,安华再度入狱、伊党两派共治时代终结、民联宣告破局,巫统与伊党之外的宗教论述,就显得更重要了。

在这个脉络里,近年冒起的自由传教士旺吉(Wan Ji Wan Hussin)加入人民公正党之举,起着积极的意义。公正党早期尝试推举卡立嘉化(Khalid Jaafar)等精英,但其自由主义形象过于突出,为保守穆斯林社会所排斥,甚至起不到对话作用。而尽管党内有一股ABIM(伊斯兰非政府组织)的势力,但在回应宗教议题时,显得有心无力。安华入狱前拉拢另一伊斯兰组织IKRAM(JIM的前身)的领袖Syed Ibrahim Syed Noh加盟公正党并出任宣传主任,希望加强该党在伊斯兰议题上的论述。

旺吉今年才33岁,其特别之处在于他打破了一般人对“宗教司”的刻板印象,以风趣幽默的方式,提出尖锐的观点。旺吉擅于引经据典,更能呈现不同角度的解读。他没有摆出“我就是真理”的霸道,却展现了“真理越辩越明”的自信。因此,他极力反对禁书、谴责宗教局诉诸权力打压异议,主张以事实回应事实、以论述驳斥论述、以辩论驳倒辩论。

他具有一语道破的能力,借力打力。例如,在“自由”的课题上,他说:“当有人以宗教之名合理化暴力,这不代表应该禁止宗教。同理,我们不该禁止自由,即使有人不负责任地使用它。我们需要的是让人更理解责任,让人在宗教上享受自由。”

面对“改教”问题,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穆斯林以爱情做比喻:爱人心不在了,勉强有何用?旺吉曾在一个公开场合上形容:如果改教是种病,则解药是自由。

旺吉反对封建,对王室甚为批判,且为此付出了挨控的代价。旺吉肯定是这个时代的异数,惟在本地主流穆斯林眼光里,这名年轻宗教司可能少了传统宗教司的“严肃”与“沉稳”,但这种放下身段的姿态,却深受年轻人欢迎。

公正党总秘书拉菲兹(Rafizi Ramli)宣布旺吉入党时,希望后者的加入有助该党招揽“具伊斯兰教育背景的党员”。但我认为,旺吉肩负着更大的使命,即在此政治困顿期,为公正党在伊斯兰课题上注入进步的论述,引领时代潮流,重新擦亮“新政治”招牌。公正党不能只是把旺吉当成吉祥物,而是要提供平台,让他有更大的发挥空间。

林宏祥是新闻工作者,长期观察本地政治动态,热衷于跨语界书写、对话,希望马来西亚政治赶得及在天黑之前,冲出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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