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每日蚁论 2015年2月3日 上午 10点30分
直言不讳：庸庸碌碌的人生都不过如此–所有在关键时刻促成改变的勇气，都被一时的恐惧倒抽一口，吞进肚里，酿成余生叹不完的唏嘘。当下手握一份《南洋商报》的老报人，如何回望2001年5月28日的自己？如今银行户口里只进一个月花红的新闻从业员，如何回想2006年10月17日张晓卿正式收购南洋报业后，自己为社长背书而写的每一个文字？
诚然，传统媒体报份下滑、业绩滑下坡乃近年来的趋势；但任何一名称职的记者，都会剖析账目数字背后的真相。传播学者庄迪澎从世华媒体、星报出版集团与首要媒体年报中整理出的数据一目了然：世华媒体2008年的净利达3195万2000美元，2014年增至4927万1000美元；但雇员人数则从5047人减至4659人。相较于首要媒体（49.60%）与星报出版集团（31.10%），世华媒体投入于员工的福利开支比例最低，即28.03%。
而实际上，世华媒体在2008年与2014年之间净利增幅为54.20%，雇员福利开支增幅却始追不上，仅44.66%，远远落后于董事266.31%的福利开支增幅。从这个角度：到底谁亏了？究竟谁赚少了？而谁又从“赚少即亏”的说法中赚到了，莫非还需等马云开示吗？
然而这样的局面，不就是当年反对马华公会收购、张晓卿垄断中文报业的理由吗？就消费者的角度，垄断等于把1.30元放入张晓卿身上不同的口袋；就员工的角度，垄断等于从不同的门走入大亨的集团。读者失去选择权、媒体失去竞争的生态。大亨的生意越做越大，媒体从业员的出路就越走越狭隘。
这种被扭曲的媒体生态，于是产生了畸形的现象。新闻从业员要保住饭碗，讨好上司比提升专业能力更有效。你不需要质疑老板的主人，因为老板不想得罪主人，报纸因而不需要这样的报道。职是之故，能上位的肯定是笔锋（也是脑袋）最钝的那个，而这样的主管即便使尽盘古开天之力，也不可能辟出什么大道。关于这个现象，你可以私下取笑，但不准公开质疑。
然而，没有方向的媒体主管，如何经营一份媒体呢？他用中立掩饰自己没有角度的窘境。他只能斗量斗怪咖，“别人有的我不能没有”之担忧更甚于“我有别人没有的”之思考。下议院开会时议员辩论已非焦点，记者会才是。但新闻从业员为何需要在流水席的记者会中车轮战？因为主管无法判断，无从筛选。他既然不确定自己可以不要什么新闻，就不可能知道自己要什么新闻，因此下令“统统去，全部写”。
新闻从业员于是沦为苦差，却无法满足这个时代的需求。他的手指即便把键盘敲破，却喊不出声音。执政党不尊重他，反对党的场合他遭受歧视，愚庸的主管堵在上头，开了门却出不去。他判断当年的杯葛运动是杀害中文报业的行为，而反垄断的口号是报份下跌的主因。他不知道开放的竞争生态能激发媒体上进的决心，让这份工作还原新闻从业员应有的尊严。他原本以为庞大的财团是安全区，却困在那里想不通而患上抑郁症。
说实在的，我很怀疑：一个连自身处境都无法分析清楚的新闻从业员，你敢相信他的政治判断吗？
林宏祥是新闻工作者，长期观察本地政治动态，热衷于跨语界书写、对话，希望马来西亚政治赶得及在天黑之前，冲出隧道。现为《火箭报》编务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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