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改朝换代成了一句粗口

来源:每日蚁论   2015年8月4日 上午 10点30分

 林宏祥

直言不讳:不管是卖弄悲情,抑或制造希望,恐怕都已无法满足当下的政治需求。第14届全国大选,阿兹莎的眼泪挣不了同情票,甚至“换政府”的口号,听起来可能还会起鸡皮疙瘩。没有解决基本的问题,谈什么都不实在。

与其激情表演理想、用原则度量他人,不如理性分析局势,踏踏实实解决问题。 我们第一次上街抗议选举不公,是2007年11月10日。2008年投票前夕取消了不褪色墨水措施,直到2013年投票时,选民也只是点了一洗就褪的墨水。

我们在709与428集会中顶住催泪弹前进,施压改革选举制度,拉近得票率与得席率的比例。我们清楚知道:这个选举制度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国阵只要拿下20%选票,就能以简单多数执政。

净选盟集会让人血液澎湃,冷静后却没人愿意正面回答,或深入讨论:如果民联得票率超越国阵,而国阵却赢得更多议席,那当如何处理?上街抗议、包围布城,抑或低头屈服,让路国阵?更多民联领袖抱着侥幸的心态,以为赢了选票,政权自然到手。公开谈太多、怕惹祸,私下竟然连Plan B也没有。那一刻发生的时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走,让后5.05政局陷入前所未有的困顿。

5.05两周年都过去了,今天我们要是提问任何一个在野党领袖:如果5.05赢选票、输议席的历史重演,他们会怎么做?他们可能还是会告诉你:只要选票冲破55%门槛,我们就能赢得足够的议席。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不会正面回答:在资讯封锁、言论空间萎缩、在野党四分五裂的情况下,如何把选票推到55%? 如果在野党领袖继续闪烁其词,对关键课题没有共识,反对政治就无法走得更远。过去,民联尚有安华,解决了“首相人选”的基本问题。碍于政治现实,林吉祥与哈迪阿旺各自面对来自穆斯林与非穆斯林的压力。

从3.08到5.05,尽管伊斯兰党数次试图扯后腿,但基本上安华还是多数人认同的“民联共主”。安华的存在解答了“民联执政首相是谁”的问题,扫除了多少心理上的不安。

而今,我们需要重新面对此问题。资深的领袖背负时代的局限,二线领袖如阿兹敏(Azmin Ali),却仍在人民观望、检验中。拉菲兹(Rafizi Ramli)与努鲁依莎(Nurul Izzah)太年轻,未能压得住比自己更资深的在野党党魁。

我们清楚意识到这个问题,只是当纳吉政权以莫须有罪名把国会在野党领袖安华定罪时,我们为何没有尽全力奋抗到底? 当下的现实是,马来西亚绝大多数人因消费税而在生活中承担重重的压力,对贪污的肆无忌惮愤怒不已。

与此同时,我们是个被分而治之的多元社会。一个基于宗教情感而认同伊刑法的伊党支持者,也会因为经济压力与厌倦贪腐政权而投国阵反对票。

第14届大选的时候,行动党候选人需要诚实回答的是:如果你的选区有这一类选民,你会极力争取这一票,抑或把这一票推向国阵,或者让它变成废票? 争取这一票不意味着同意落实“伊刑法”,而是把议题拉回经济场域,痛击贪污腐败政权。

我们当下要弄清楚的是:究竟要以“哈迪(派系)”为敌,还是以“伊党”为敌?我们如何论述“新希望”与“(哈迪领导的)伊党”的差异,如何说服更多伊党传统支持者站过来这一边,以壮大反击巫统的力量?我们如何处理他们政治与宗教上的需求,把他们拉出巫统刻意营造的“马来穆斯林vs非马来穆斯林”的对立氛围? 伊刑法的问题困扰了马来西亚数十年,只要一天不解决,则我们必须继续忍受贪污腐败。

如果非穆斯林只要重申原则,就能解决此问题,那它不会还出现在这个21世纪。身为政治领袖,就要解决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

上一代的领袖不解决,这一代的领袖就要解决,否则下一代的领袖还是要面对同样的问题。就像父母那一代人不敢上街,则我们这一代就要上街;如果我们这一代不上街,则未来的哪一天,下一代还是要上街的。 对于政治演员,“改朝换代”不过是一句像粗口般廉价的口号。

但对于许许多多走在街上的人而言,它承载的是改变现状的一种希望。它决定了未来要用几代人来供银行房贷、没钱买保险能不能生病、父母几点去排队报名然后孩子几点起身上学、上班下班时要塞多久、蕹菜有没有比一蚊鸡便宜等问题。

而今天我们必须诚实地面对现状。理性处理,把伤害减到最低;还是激化在野党之间在旧问题上的矛盾,让巫统/国阵在最脆弱时,得以喘一口气,撑过第14届大选?如果一直信心喊话,却无从解决当下困局,希望,渐渐地就成了一个让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谎言。

林宏祥是新闻工作者,长期观察本地政治动态,热衷于跨语界书写、对话,希望马来西亚政治赶得及在天黑之前,冲出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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