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经历和鲜为人知的故事(二)

•立勇•

受 骗 被 捕

25e4_25bc_259a_25e8_25ae_25af_25e7_2589_2588_25e5_25a4_25b4_25e3_2580_258a_25e9_25a3_258e_25e9_259b_25b7_25e3_2580_258b.jpg我们就跟着那两个人,走不远,真的有2个兵从草丛走过来,那两个家伙走近那2个兵不知说些什么。然后带我们到公路,走不久,有一辆“的士”来,我们就一起上“的士”,坐在“的士”里,心里很不安,但又不便开口,总觉得不安全,大约半小时后到一个小镇,看到附近有辜卡兵,心想,这次完了。“的士”转两转到警察局了,这时,走来两个便衣华人叫我们下车跟他们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在树胶芭碰到的两个华人是狗,此时,想飞也飞不了。

进了警察局的办公室。便问:“你们是从印尼回来吗?要给你们的家人知道吗?”我说:“我不是从印尼回来的,你放我回家。”他又说:“你的发型和身上穿的衣服就可证明你是从印尼回来的。前几天抓到一个和被打死的一个女的,她们的发型和你一模一样,看你的手和脚都有受伤的痕迹。你已在森林里走了10多天。”后来叫女警搜身,把我从印尼带回来的500马币吞掉了。

1964年9月13日我被捕了,扣上手铐,晚上睡觉和吃饭也不开手铐。当天,带我去看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在一个小房里坐在矮凳上,地上用椰皮点火,让椰皮冒的烟来熏他。这是在吓我。又抓我去拍照,左右前后都拍。盖手印、掌印。并且要我带路进山拿我的武器,我说不认得路。办完手续载我去新山政治部。在政治部里看到很多认识的朋友,每个人被关在一个小房里。没有窗口,只有门的中间有小圆洞,这个小圆洞就是用来偷看我们在房里做什么。有一天,我被调去问话时,看到我哥哥(再生),暗探问我他是谁?我说不知道。那个暗探骂我连自己的哥哥都不认了。

那些禽兽天天都调我去问话,经常问到凌晨1、2点钟,或到半夜又被叫起来问话。还骂我如果不好好交代,就脱光衣服去游街。又威胁说要关进暗房,叫男人玩你,看你讲不讲。当时,心里会害怕,但又想回来,如果真是这样,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卑鄙、无耻。

有一天凌晨2点叫我起来,坐进一辆黑卡车里,里面只有一个人,车门紧锁着,里面一片漆黑。心里一直担心不懂载我去什么地方。等到了目的地才知道是拉美士警察局。又再录口供。第二天又回到新山政治部。在这期间每天都被疲劳审问。一个星期一次在新山法庭过堂。当我第一次在新山法庭见到我的老祖母时,看到她老人家消瘦了许多,而且背也驼了,她含着泪光望着我,好像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开始彼此间保持距离,不能讲话,此时此刻,我只有强忍着眼泪,深情的望着他老人家。过堂后,我要上黑车,我祖母在黑车附近泪汪汪的看着我上车。上车了,车门关上了,再也看不见外面。

坐 牢

在 在政治部大概住了一个多月。然后送去新山监牢扣留。在监狱里开始可以探访。第3天,有一位印度籍律师和一位翻译员来见我。我见到律师时,就跟律师讲,我不要请律师,因为我家很穷,律师费很贵,我请不起。那位翻译员问我,他是 TT拉惹律师,你有听说过吗?我点头看看律师,律师笑着对我说费用不贵,不需要担心。因此,TT拉惹律师要我的一切资料。

在监狱里不可以和其他刑事犯来往和交谈。本来我们有两个女的,她先被捕,我后被捕,牢方却把我们分开监禁,不让来往和交谈。后来通过多次要求,才允许我们两个关在一起。由于跳伞时从树跌下来严重受伤,我一直都不能蹲,我朋友每天帮我擦脚,两年后才能蹲下。

1965年X月X日,女狱卒通知我们,明天凌晨4点起身,要载我们去别的地方。第2天,凌晨5点左右,我们这批人全载走。一个小时后到了另一个监狱。听说是新加坡樟宜监狱。我们两个关在楼上一间大房。不可以和楼下犯人谈话。和隔壁房一个新加坡女政治犯扣留者也不能来往。在这个监狱,每天只放风一个小时冲凉洗衣。有一天,我们要求要看牙医,狱长不批准。我们再要求管理女监狱的一粒星(Madam),获得 批准。不过要上手铐,去到牙科医院看医生时手锁在椅子。医生看到很奇怪的问狱卒是什么案件,那狱卒跟牙医说是去印尼受训跳伞的,会拿枪的,那位牙医好像很佩服我们。

在樟宜监狱期间,祖母每个月来看我一次,有一天,祖母和朋友一起来,祖母告诉我,父亲已去世一个多月,当时他们有向当局申请我回去送殡,可是被拒绝。我听了这事忍住心中的愤怒和悲痛,恨死反动派。在祖母面前,我没掉泪,可一回到牢房时不禁痛哭起来。

在樟宜监狱住了大概10个月。Madam通知我们说下个星期要搬去别处,不知什么地方。等到要走那天也是4点钟就起来。准备好了5点去到火车站。坐了几个小时到达目的地。然后由警车载我们到监狱。我看见很多朋友也搬来这里。这里就是吉隆坡半山芭监狱。由于还没有审判,扣留期间不可以做工,天天被锁在牢房里(单人房)。没有书报,每天放风一个小时,这样下去会把我关傻。监狱长每天进女牢房巡房,我和我朋友同时向监狱长要求要做工,监狱长说还没有定案,不可以做工。我们说天天锁在牢房里很闷。还是不允许。经过多次要求,终于答应让我们两个出来车衣。不过,没有工钱。为了要出来做工消磨时间,没有工钱也做。

1966年是我最后一次上麻坡高等法院,也是印尼对抗事件的最后一宗审讯。在审讯之前,TT拉惹律师叫我不要承认去印尼,可是这次TT拉惹律师改变主意,叫我承认去印尼,控方自动取消控我拥有武器,因此,只有承认去印尼才免判死刑。审判那天,我祖母早已坐在要上楼的楼梯口,我正要上楼,见到祖母坐着,稍停了脚步,想跟祖母讲话,那女警不让讲,老人家只有眼巴巴看着我被推着走。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老人家充满亲情和伤痛。我上到楼上的被告栏里,祖母随后也到了。就坐在栏杆后面的第一排椅子。这时我看周围来听审的人,也看见出卖我的被收买的那两个人,当天那个家伙是来做证人的。这两个证人的供词对我很不利,但都被TT拉惹律师所驳回。当天是我第2次审判。法官问我有去印尼吗?我点头,这一次宣判我20年徒刑。将要载我去吉隆坡半山芭监狱,因此就转身和祖母告别,祖母问我要坐(坐牢)到几时才能回家,我说很快的。您老人家要保重,我依依不舍的步上警车回营房。

当天去到半山芭监狱时在办公室等待办入狱手续,拍照作档案。拍得很严格,正面、左右面全拍,盖手印,脚底印全都要。

监狱男女分隔开来,男的由男狱卒看管,女的由女狱卒看守.我在牢里被安排在车衣房里车衣.牢里规定是坐长监的犯人头3个月是配红领衣服,做工没有工资.。3个月后衣服换青领。一天工资1角2分。16个月后换蓝领衣服。工资一天1角5分(短期或生病没有工资)所得的工资可以拿出4份之3来买日用品及饮料。

监狱里的伙食非常差,一星期吃一次猪肉(猪油半寸厚),一次牛肉,一次鱼。其他日子都是咸鱼。咸鱼很不新鲜,当一打开盖时,苍蝇马上就停在咸鱼上面。蔬菜煮到像猪食,有时还看见已煮熟了的菜虫。有时所谓的大人物来视察,因此当天的伙食就好一点菜也给多一点,饭也会装满一点。

大约在1967年左右,有泉成园,阿沙汗工潮,反对货币贬值,那时逮捕了很多左派的工人,暂时扣留在半山芭监狱。虽然是住在同一个牢房,可我们彼此间却没有机会交谈,看守得很严。只有趁狱卒不注意时找机会和他们说句话。后来大多数被释放。有一天,听说要吊死一个“马印对抗”的朋友,我们抗议反动派无理杀害自己的同胞而罢食一天。

探 监

自从我们两兄妹被捕以后,祖母一夜间老了许多。她承受了多大的打击和压力啊。回忆起在监牢的往事,让我回想起祖母打从老远的笨珍到吉隆坡半山芭来看我,她已是78岁高龄,每探我一次回到小笨珍已凌晨2点。她每次和朋友一起来看我,都是朋友扶着她走,一路上也多得朋友的照顾。但她坐在我面前,我望着白发苍苍一脸忧伤的祖母,不尽一阵心酸。探监的时间到了,祖母要回去了,我站起来目送她带着悲伤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这罪恶的牢门,望着她远去的瘦弱的背影,心想,今后可否能有机会再见?

果然,那次以后,祖母一年多没来探我。心里很不平静。每当朋友的妈妈来探她们的儿女时,我有机会见到她们都会问起祖母的情况。她们说祖母身体不大好,身体很弱。听了后,我那颗悬着的心很沉很沉。

大约1969年,朋友的妈妈来探望时说我祖母4个月前去世了。这是我极不想听到的坏消息。这消息让我极度的悲伤和难过。当我静静的听朋友的妈妈诉说后,强忍心中的悲痛。回到牢房,心想着,当祖母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身边好好照顾她。我对不住祖母的养育之恩。想着想着……忍不住心中的悲痛而放声大哭。里面的狱卒听见我哭得如此悲伤,问我朋友:“Lew(刘)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我的朋友告诉她原由。“哦,难怪哭得这么伤心!”(她感到惊讶,因为我坐牢期间从没掉过泪。)

1969年5月13日在牢里听见传来隐隐约约呼喊声,不知外面街上发生了什么事。猜测是发生暴乱。第2天管理车衣房的狱卒告诉我们说是发生种族冲突,听说华人和印度人死最多。她说:“如果监牢真的发生暴乱的话,你们必须想办法逃出监狱.”。当时她(李碧娇)从衣袋拿出40元放在装线的纸盒里压着,并说:“这是我偷偷放在这里给你们的车费。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她给我们的印象是善良、有同情心的。

在半山芭监狱除了我还有2个被驱逐出境的朋友,一个从扣留营调来的。这段期间曾经有路线斗争.。“反右支联”,右倾机会主义,这场小风波造成路线分歧,所谓路线斗争,就是左派内部矛盾。这是敌人最喜欢看到的。我没有参与这场斗争,因为我和外界长时间隔离,不清楚左派内部情况。有位“反右支联”的朋友要我表态。当时我告诉她:“不了解你们内部的情况,保留态度。”她却非要我表态不可。我想了想,告诉她:“我跟共产党走!”

虽然是场小风波,却让我认识到阶级斗争的尖锐和复杂。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下期继续)

取自:21联谊会出版的《会讯》第3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