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梆:或许你并不知道,伦敦新市长当选的原因是……

王梆

王梆     自由记者

发表时间:2016-05-09 09:29:25

无论伦敦是否准备好,都将迎来一位来自劳工阶级的穆斯林市长。

当地时间5日,英国工党候选人萨迪克·汗(Sadiq Khan)在伦敦市长选举中击败了保守党的扎克·古德史密斯(Zac Goldsmith)等其他4名不同党派候选人,成为伦敦有史以来第一位当选的穆斯林市长

这次伦敦市长选举也创下投票率最高的一次:达到45.6%。此前最高的一次是2008年45.3%。萨迪克·汗获得超过115万张选票。位于第二的古德史密斯获得了超过91万张选票。

移民劳工阶层走出的穆斯林市长

这位穆斯林新市长不仅来自移民群体,也是典型的劳工阶级。45年前,萨迪克·汗在Tooting的圣乔治医院出生了。萨迪克·汗的父亲1960年代移民英国,靠开巴士为生,母亲在家缝补衣服补贴家用。英国作家John Berger曾这样评论20世纪中叶的欧洲劳工进口状况:“被输入的不是移民工,而是机械维修工具、清洁用品、挖土机、钻扣机、水泥搅拌器等等。要从劳动工具重新变回人(丈夫、父亲、公民、爱国者……),移民工只能回家,回到那个他们穷尽所有拼命逃离的,没有未来的家”。(摘自《欧洲移民工:第七种人(A Seventh Man)》,1975年出版)

Tooting区是伦敦多元文化的一个缩影。近一半人口为移民或移民后裔。5.2%来自巴基斯坦,4.3%来自印度,2.1%来自爱尔兰,1.7%来自斯里兰卡,1.7%来自索马里,1.7%来自菲律宾,1.6%来自南美,1.3%来自牙买加……

和英国右派媒体所影射的“英国已经全面穆斯林化了,如果不加防范,未来你的小孩也将是穆斯林”有不少出入——即使是像Tooting这样,外来人口占半数的街区,穆斯林人口也只占20.7%,远远低于占40.2%的基督徒。此外,还有8.1%的印度教徒,0.8%的佛教徒,0.2%的犹太教徒以及21.4%的无神论者。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想把自己变成一座孤岛上的国王,让所有人臣服于一种观念,一种政治理想或一种宗教,无异于为自己修建一座与世隔离的疯人院。

Tooting区内的教堂和地铁站,略带拜占庭风格的建筑凸显了该地区的文化多元化。

萨迪克·汗就是在这样的多元文化下长大的,不单他,所有的伦敦人都享受着类似的成长环境——当然,对英国第一党(Britain Frist)和特朗普的支持者来说,这样的环境大概就是“炼狱”了。

萨迪克·汗一家人住在当时英国政府为低收入劳工提供的廉租房里。他有七个兄弟姊妹,其中有七个拥有大学学位,第八个是位成功的技师。他说:“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巴士司机而感到羞耻,但是他希望我们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八个孩子的劳工家庭,日子当然过得很拮据。这种成长经历是他的对手,出生于威斯敏斯特医院,小学就读于国王学校,父亲是亿万富翁的富二代戈登史密斯所难以理解的。

获胜原因:不是身份,而是政策

因为萨迪克·汗是一位穆斯林,让大多数人将他获胜的原因聚焦于他的特殊身份,但萨迪克·汗提出的更符合劳工阶级的、接地气的政治纲领和解决方案,或许才是他以压倒性优势获胜的真正原因。另一方面,工党领袖科尔宾在去年党内选举中获胜,让萎靡多年的工党重振雄风,也为萨迪克·汗今天的成功奠定了基础,尤其是带来了大量年轻人和劳动阶层的选票。

值得一提的是萨迪克·汗这二十年间始终为之奋斗的住房政策。

在Ernest Bevin综合公立学校毕业后,萨迪克·汗考入伦敦大学,毕业后成为人权律师。二十出头,他出入欧洲人权法院,英国上议院和上诉法院,倡议反对种族歧视。他很早就加入工党,年仅23岁,便被选为Tooting地区的工党领袖。在1994年到2006年任期之间,他成为Tooting工薪阶级的代言人,为“工薪阶层也能住得起伦敦的房子”这一“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战斗不息。

萨迪克·汗出身基层,竞选过程中不忘打造亲民的形象。

对伦敦人来说,住房问题是一个生与死的问题,是微薄的收入和高涨的房价之间难以扑灭的、日日升腾的烽火硝烟。比平均生活收入水平(注:不是平均收入)高两倍的伦敦工薪阶层仍面临着买不起房,永世为房租作奴的惨况,就不要说低于平均生活收入水平的那19%(2014.5.National Statistic)了。全职伦敦工薪阶层每周收入约为517英镑,月收入不够支付伦敦市中心的房租,一个月有两到三周的时间在苦逼地为一套郊区两居室的房租打工。

在撒切尔时代就开始发迹的房东阶层是高房租的受益者,他们低价买下政府大量出售的“廉租房”并用以出租,租金再投资房产,房产再生租金,如此循环。在这种大环境下,萨迪克·汗多年来一直挑战的,不是房价,而是富人和房东阶层的道德底线,也可以说是资本主义的道德底线。

萨迪克·汗的梦想是:每年建80000套工薪阶层经济房;让每个地产商在发售房产时发售50%的“可承受低价房”;通过政府机构,比如“Transport for London for development(伦敦交通发展局)”寻找每一块适合经济房的土地,不管是公有还是私有;向房东施压,推行伦敦房租上限;推行政府监控下的“非牟利租房机构”等等。伦敦经济学院的教授Christine Whitehead说萨迪克·汗的房策是痴人说梦。但除此之外,除了行政干预以外,有什么办法能让一只疯狂牟利的资本主义转轮放慢速度么?

在萨迪克·汗的“政纲”中,都是伦敦市民最关心的民生问题,比如公共交通费、房价及廉价住房等问题。他承诺公共交通费保持4年不涨价,以此改善被誉为全世界最贵的伦敦公交交通系统;确保伦敦当地居民对新建住房有“首选权”,新房出租价格按照伦敦当地平均收入设定。戈登史密斯虽然也承诺改善公共交通系统,但和曾经身为交通部长的萨迪克·汗相比,他的履历和经验显然不令人信服。民调显示,只有14%的受访者相信戈登史密斯能够兑现承诺。

同性婚姻倡导者

除了推行工薪阶层住房、交通政策,萨迪克·汗还倡导同性恋婚姻。在2013年英国议会讨论同性恋婚姻法案时,作为英国议会中首位穆斯林高级大臣,他是5位穆斯林议员中投赞同票的其中一位,随即他就遭到了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的死亡威胁。Jamia Islamia Rizvia清真寺的长老Mufit Muhammed通过伊斯兰教廷对萨迪克·汗发出《变节者裁决》。在网上,蒙面的极端主义者站成一行,向英国议会五名赞同同性恋婚姻的穆斯林议员发出死亡通牒。

有人因此说,如果萨迪克·汗当选伦敦市长,伦敦将成为ISIS的肥肉,因为他在“同性恋婚姻法”上写“赞同”两个字时,便已引火上身。怕给伦敦带来祸害,作为穆斯林的他,就应该违背自己人权律师的原则,向同性恋婚姻说“不”吗?这是否等于在《苏菲的选择》中,苏菲只要跟随灭犹论的父亲和嗜血的纳粹丈夫,她一双年幼的儿女就可以惨遭奥斯维辛的迫害?

针对萨迪克·汗的争议还不只是这个。2004年9月19日晚上,在Tooting穆斯林中心萨迪克·汗和五个伊斯兰极端分子共同参与了一场讨论会,这些极端分子不仅支持恐怖组织Hamas,还支持ISIS。讨论会的组织方是“挺巴勒斯坦团体”。

前面说过,萨迪克·汗成长在伦敦的Tooting,一个多元文化中心地带,他如果在2004年参加某场由“挺北爱尔兰团体”组织的讨论会(而不是在1972年参加IRA团体)也不见得有什么奇怪。但是英国保守党和右派媒体却拿萨迪克·汗的这类公开活动大作文章,说他和恐怖分子私底下劈腿,把ISIS当作好朋友等等——哪怕他在讨论会上谴责ISIS的行为,哪怕他的发言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他出席类似的讨论会,是为了讨论人权问题,比如巴勒斯坦的人权问题。这是他作为人权律师的工作”。总而言之,很多人至今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出席有异端在场的讨论会,如果出席者和异端不是同僚的话,是什么?

自1994年,在某家麦当劳餐厅,萨迪克·汗举起鱼汉堡求婚后,他与妻子已结婚20年,并育有两个女儿。他的“鱼饼求婚之举”被右派媒体和热衷于在红酒桌前献膝盖的英国绅士们嘲笑不已。

但不管世人如何评判,5月6日的伦敦市长大选,多元文化的拥戴者,工薪阶层的代言人,巴士司机的儿子萨迪克·汗还是打败了种族歧视者和超级富二代戈登史密斯,以1310143票当选伦敦市长,成为英国历史上支持率最高的市长,西方历史上第一位穆斯林市长。在7日早上BBC4电台录制的庆贺栏目里,伦敦Tottenham区的议员David Lammy激动地说道:“如果未来英国首相中出现了有色人种,萨迪克·汗今天取得的成就将功不可没。”

《太阳报》和《每日邮报》的右派专栏作家Katie Hopkins曾扬言:“如果萨迪克·汗当选,我就在屁股里插根香肠裸奔伦敦!”目前支持萨迪克·汗的伦敦市民们正对此翘首以待,欢笑声中伴随着西方极右派们和美国特朗普们的仇恨、心累与不解。

就是她要“在屁股里插根香肠裸奔伦敦”。(小编抠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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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观察者网 | 责任编辑:钟晓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