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解民主愁?评黄进发“爱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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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永杰•

《当今大马》2013年11月25日 下午3点48分

505大选,政党轮替功败垂成,在难掩失望之余,不少有识之士纷纷为本地的民主反对运动前途,把脉问诊,投药开方,为未竟的民主事业探寻出路。

近年来,鲜少在重大政治课题缺席发言的政治学者黄进发,这次也为我们端上一帖药贴,内容是“要倒巫统,就要爱马来人”。这剂处方疗效如何?是对症下药,抑或找鬼抓药?我们会在下文讨论。

“黄牌”膏药引来网民两极化的热评,双方始于相互攻讦,进而人身攻击、谩骂叱责,当中不乏知名评论人的落力领衔主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火药味十足。

印象式经验取代论证

黄氏的主要论点,在于认定若要削弱巫统的基本盘,端看“华社有没有办法消除马来人对政党轮替以后族群利益受捐的恐惧”,至于要用什么办法消除、说服和改变,黄文则付诸阙如,无清楚交代(见氏著,〈包容性族群政体与选举性一党制国家:巫统威权体制本质的再思〉,发表于隆雪华堂主办的“民主治理与公民社会”学术研讨会,全文可在网上下载)。

黄在文末铁齿论定只要华社愿意去爱马来人,“能亡巫统者,唯华社也”,却缺乏具体说明其实际意函和操作方案,更佐以大量印象式的经验谈取代假设成立的论证和检证工作,这种以简单数语就概括论定的谈论,实难令人信服,也徒增驳议。

首先,黄文认定马来选民因为害怕政党输替后权益受损,而选择投票支持巫统,然而黄文通篇援引的实证资料皆是各届大选政党得票率的相关数据,并未引用任何一则马来选民投票行为和政党倾向的调查资料,以证明其说。

事实上,马来选民投选巫统的动机,可以是基于政党认同、侯选人的特质、经济诱因、族群身份、议题取向、价值立场、家庭背景、地方政治生态、政党选举策略等多种原因,黄文将其归咎于单一因素,即害怕政党轮替权益受损,却未尝提供具体调查数据以予左证。

易言之,从方法论而言,其推论是建立在个人的印象之上,纯属个人自由心证,而非实证调查分析的结果。

内容笼统不明

其次,黄文完全没有清楚界定其所谓“爱马来人”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是否包括要求华社认同马来人特权政策?接受制度性的种族歧视规定?放弃母语教育,独尊马来文?全力支持回教化政策?为了安抚马来保守选民的焦虑或收编巫统支持力量,不惜牺牲人权、自由和平等等普世价值为代价?

为了倒巫统,拉拢其支持者,我们只得选择延续巫统的政策和路线,为其背书?是否意味着为了争取占总选票三成左右的巫统选票,民联必须妥协向右倾,放弃其过去批评新经济政策的立场?不谈公共政策背后的社会正义,向巫统看齐,对马来地方桩脚、乡村选民,大派银弹洒钱绑桩买票……等等?黄君的“爱马”说具体内容笼统不明,含混不清。

利益与结构盘根错节

再者,有论者尝试将黄氏“爱马论”诠释为“跨族群”的延伸,以为透过同胞爱就可以松动族群政治体制,大爱足以解民主愁。如此唯心的谈论,仿佛将本地族群政治的产生归咎于个体的心态、观念和价值观的问题。

事实上,如同性别、年龄、身材和阶级等一样,族裔身份乃是众多社会显著特征之一,不过若当一国之公民,在政治权利、经济资源、社会位阶等的获得和分配,是按族裔身份为标准或条件者,则族群政治于焉形成。

因此,实是先有以族群藩篱为区分的政经政策和措施,后才会形成族群政治的动员。明乎此,族群政治根源在制度,爱恨仅是次要的情绪或发泄的表现,所以在爱恨上做文章,无疑是舍本逐末,见树不见林。

譬如为了吸纳失业的马来大专生,本地公务员人数逐年攀升,庞大的人数,加重国家财政负担,事实上若要处理此问题,面对的是盘根错节,利益牵扯,结构沉痼的公共服务行政制度和国家教育制度的改革工作,绝非一句爱马来人口号就能迎刃而解。

回到制度层次解决

黄君的“爱马”论,其谬在于模糊焦点,其误在于错中副车,漠视制度因素所造成的问题,必须回到制度层次解决。

今日新经济政策2.0版不会因为华社愿意爱马来人就寿终正寝。关键在于民联政治人物在痛批国阵/巫统的经济政策是“官僚垄断资本”,图利贪官朋党,而多数贫穷马来人并未受直接受惠之余,能不能提供或有决心推动一套合理可行的全民覆盖,照顾穷人,弱势优先的公共福利政策,从而说服更多马来人支持民联。

诚然,“跨族群”政治论述,做为本地民主反对运动的指导策略,其目的冀在打破国阵政权所建构的族群政治垄断体制,摆脱过去以族群政治为轴线,从事组织动员或界定公共议题的窠臼,从而拓展社会的民主实践空间。

究其实,个人的社会身份,除了隶属于特定的族裔、文化和宗教群体外,他/她可以一位关心通货膨胀的小贩、每天忍受不便的公共交通系统的通勤上班族、为本地治安恶化而忧心忡忡的父母、关注本地教育问题的家长等,因此个人可以根据不同社会身份上的自觉、优先顺序和理性审议从事公共政策的讨论或投票抉择。

譬如关心性别议题、经济正义、母语教育的人们就可以从性别、劳工和家长等身份,来决定其政治倾向和政党认同,故不一定以族裔为最终衡量标准。

上述谈论,对热情拥抱“跨族群”政治的进步人士皆为常识。“跨族群”论述也,行动策略也,批判的武器也。不过,晚近对一些人来说,“跨族群”已从政治论述,攀升为政治正确,到最后成为道德要求。

如此演变,喜乎?忧乎?笔者素无黄君铁齿论断的能耐,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