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野古海岸线附近，填海造地正在进行，机场跑道在蓝珊瑚礁上拔地而起。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2月24日，名护市的老人在投票站就美军基地问题参加全民公投。公投以压倒性票数反对填海造地，却不具备约束力。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建在冲绳居民区的美军基地与当地人的矛盾愈演愈烈。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47年了，什么都没改变”
5月15日，在冲绳岛从美国手中回归日本的47周年纪念日，当地民众举行了抗议游行，要求美军彻底撤出冲绳，将这片土地真正交还给日本。
据《日本时报》报道，抗议者兵分两路：一队约有900人，聚集在名护市边野古地区正在修建的美军基地门前，要求停止填海造地；另一队从冲绳县首府那霸开始游行。两队人马于17日在普天间美军基地的所在地宜野湾会合。
“47年了，什么都没改变。”82岁的抗议者神户寺告诉《日本时报》。
1945年二战结束后，美国占领了冲绳岛。1951年，日本与48个二战战胜国签署《旧金山和约》，将美国对冲绳的管辖权延长了20年。此后，日本陆续收回其他地区的主权，冲绳则长期处于美国控制之下。
在此期间，美国在冲绳岛上建立了数十座基地，其中32座仍在使用。面积为2271平方公里的冲绳县仅占日本国土面积的0.6%，却容纳了超过70%的驻日美军基地。即便冲绳在1972年回归日本，美军也没有搬走。由于基地建在居民区，美军与当地人的矛盾愈演愈烈。1996年，3名美国士兵强奸了一个12岁的冲绳女孩，令矛盾白热化。
迫于民愤，日本政府答应关闭普天间基地，但并未将美军赶出冲绳，而是沿着边野古海岸线填海造地，给美军“盖新家”。在珍贵的蓝珊瑚礁上，巨大的机场跑道拔地而起，如今已初现雏形。准备搬迁的同时，美军对平民的暴行并未停止。最近一起暴力事件发生在4月，一名美军医护人员持刀捅死了他的冲绳女友。
在冲绳新任知事玉城丹尼的推动下，日本在2月就修建美军基地问题举行了全民公投。43.4万人反对在边野古大浦湾扩建美军基地，占投票人数的70%。然而，公投结果不具备约束力，安倍政府无视国民的呼声，决定将边野古填海造地工程进行到底。英国路透社称，预计新基地将在5年内完工，届时，美军的飞机和部队将搬到普天间基地以南50公里之外。
“公投结果出来了，但工程继续推进。”曾任名古屋市长的稻岭进对聚集在美军基地前的抗议者说，“我们国家真的有民主或自治吗？”
“日本歧视冲绳，由来已久”
以琉球群岛为中心，宫古诸岛、八重山诸岛等岛屿组成了冲绳县。目前，冲绳五分之一的面积被美军占用，驻扎着5万名士兵及非战斗人员。
大野容子光着脚行走在茂密的草丛中。突然，她跳了起来。一只硕大的红蚂蚁爬上她的小腿，咬了个大包。“冲绳是个又热又湿的岛屿。”她笑着对美国《民族》周刊说。
大野容子是当地的退休社工兼友好大使，她加入了一个搜寻小组，任务是寻找二战中的死者遗骸。冲绳曾经历二战后期最激烈的战斗之一，3个月内，10万平民在战火中死去，占当时冲绳人口的三分之一。
“日本歧视冲绳，由来已久，从吞并琉球时就开始了。”冲绳裔美国音乐人罗伯·卡吉瓦拉说，“如果美军基地分散在日本各地，而不是在冲绳扎堆儿，我们被歧视的感觉就不会这么强烈。”4月，在日本国会下议院的支持下，10个民间团体联合出版了《应将美军基地从冲绳迁至日本本岛》一书。
“日本政府觉得必须同化琉球人，无论过程有多么痛苦。”夏威夷大学历史学教授马克·麦克纳利指出，日本不承认琉球人是土著群体，甚至不是少数民族。
“在学校里，说冲绳方言会受惩罚，你的脖子会被挂上一块大木牌，写着‘违反校规’，让你丢人现眼……”大野容子说，在她的成长经历中，强制同化是家常便饭，“教科书里没有任何关于琉球历史的内容”。
在4月的联合国原住民论坛上，冲绳代表要求联合国承认琉球原住民的身份，保留琉球方言，关闭美军驻冲绳基地。“首先要承认我们是原住民，这样我们才能保护自己的语言和土地。”琉球综合研究协会副主任油川品子认为，原住民权利是由来已久的复杂问题，冲绳局势让它更加复杂。
去年12月，卡吉瓦拉在白宫网站上发起名为“我们是人民”的请愿活动，要求白宫叫停美军基地在边野古海湾的填海造地工程。“边野古海湾是冲绳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那里的珊瑚和儒艮都将受到填海造地的影响。”这份获得了超过21万个签名的请愿书写道。
儒艮非常胆小，对声音和光线都很敏感，在日本属于极度濒危物种。1997年，日本哺乳动物学会估计，冲绳海域仅存不到50只儒艮；根据2009年至2013年的调查，这50只儒艮可能已减少到3只。然而，无论是珍贵的蓝珊瑚，还是极度濒危的儒艮，都不是日本政府考虑的主要因素。3月，日本国防部宣布，填海造地工程将把一部分“不重要”的海草埋入海底。这些海草为儒艮提供了栖息地。
“我们希望他们撤军，不是转而去祸害关岛”
据中国香港《南华早报》报道，美军或将在2024年10月把军事基地从冲绳迁往关岛。美国海军陆战队驻关岛发言人对日本共同社表示，届时将有约5000名士兵撤离冲绳，其中1700人将长期驻扎在关岛，其余的人将在美国夏威夷、韩国和澳大利亚的军事基地轮流值守；关岛基地的建设预计耗资87亿美元，其中31亿美元由日本埋单。
“美国正逐步减少在东北亚地区驻扎的地面兵力规模。随着朝鲜导弹射程增加，美军兵力逐渐远离朝鲜半岛。与此同时，美国在东北亚地区增加了海军和空军的兵力，也就是说，增加了在该地区的机动作战能力，因此美军从冲绳向关岛转移的可能性非常大。”中央电视台军事评论员韩旭东告诉《青年参考》，“当然，能不能在2024年实现，要看未来的发展形势。无论如何，美国调整地面作战兵力是大势所趋。”
美军终于表态要离开，冲绳民众乐见他们搬家，随即开始为关岛的前景担心。“这对冲绳人是个好消息，至于能不能实现，取决于新基地的建设情况。即使计划能够实施，仍然有上万名美军士兵留在冲绳。”松岛正树说，“而且，我们希望他们撤军，不是转而去祸害关岛。到时候，关岛土著的查莫罗人会陷入跟我们一样的困境。”
全民公投以超过70%的压倒性票数反对填海造地，对日本政府和美军而言却只是废纸一张。能够每天守在基地门口抗议的人并不多，工程几乎没遇到像样的阻挠，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在边野古海边，十几名抗议者在运沙卡车前坐成一排，不让卡车通行。过去10多年里，这种方法冲绳人用了不下100次。但他们的人数比保安少，而且大多是老人。保安走来，把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拖走。
27岁的社会活动者元山英树来跟抗议者们告别。两个多月前，他进行了一场为期5天的绝食抗议，呼吁日本就边野古修建基地问题举行全民公投。如今，他不得不返回东京，继续就读外交学专业。抗议不能当饭吃，他得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我希望自己的专业将来能派上用场，希望我的所作所为能鼓励下一代。”他告诉路透社，“这是一场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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