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
中东局势因沙特记者贾迈勒·卡舒吉“逢凶”与美国牧师安德鲁·布伦森“化吉”而风狂雨骤。虽然两人阴阳两隔，归宿不同，但却搅动土美、沙美关系上下颠簸：土对美外交绝处逢生，待价而沽；沙对美外交忍辱承压，苦撑待变。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突访沙特，会晤国王、王储，统一口径，攻守同盟，足见卡案对美沙战略合作的冲击。
当下，中东战火纷飞：阿拉伯半岛西南角的也门内战，演变为胡塞-伊朗联军与沙-阿（联酋）联军对曼德海峡沿岸控制权的争夺。美为沙特提供空中加油与军情，并在沙也边境派驻特种兵，防胡塞导弹袭击。此外，叙利亚伊德利卜地区战云四合，叙俄联军与反政府武装和极端组织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但叙北部之决战，隐藏严重地缘政治危机。
美沙结缘于能源、军工、军事和经济、金融领域，利益交织，非泛泛之交。奥巴马政府时期，策动中东战略调整，沙特因之险成弃子。相反，特朗普国安团队设计的新中东战略，置重心于挺以扶沙压叙遏伊（朗）。缘于此，美沙关系上升为美国中东战略之基，沙为遏伊，不惜与以结成“心照不宣的联盟”，成为美向中东投射战略影响的重要载体。
特朗普政府本欲以美沙关系为基轴，打造以沙特为龙头的“阿拉伯版北约”，剑指美国定性的所谓“新邪恶轴心”，为新中东战略做最佳服务。曾有白宫国安团队的官员阐释，“中东战略联盟将作为反对伊朗侵犯、恐怖主义、极端主义的堡垒，并将为中东地区带来稳定”。而今，卡舒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致使形势急转直下，反置美沙政治、军事、情报和商业合作关系于风口浪尖。
正如美国防长詹姆斯·马蒂斯坦承：卡案“破坏了地区稳定”。马蒂斯所指的“破坏”，应是担忧作为美国中东战略根基的美沙关系“死亡”，亦即白宫最不乐见的中东外交之殇。鉴于美伊（朗）关系濒临破裂，美土关系磕磕碰碰，若再对沙特严加制裁，或致巴林、阿联酋等海湾国家与美更疏远。
中东是非地，大国战略场。鉴此，若跳出卡舒吉谜案狭窄视野，将之与中东棋局变化联系思考，则可发现，较之于复杂案情之“形”，各方对“势”之变化更为敏感。美国既忧虑美沙关系之殇，也警惕俄罗斯挺进中东，拓展与伊朗、沙特、以色列、埃及等“关键少数”国家关系。因为已有消息传出，“俄甚至计划调解利雅得与德黑兰的关系”。
林无静树，川无停流。10月27日，俄土法德在伊斯坦布尔举行关于叙利亚秩序峰会。四国讨论了叙利亚内战和结束内战的途径。各方表态坚定支持叙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致力于在伊德利卜实现永久停火。四国峰会堪称重塑地区力量平衡的外交新模式和新平台。值此叙利亚和与战的关键时刻，华盛顿当然不愿置身局外，为卡舒吉谜案搭上具有战略价值的美沙关系。
西班牙《国家报》刊文指出，“这场危机的巨大受益者是土耳其”。究其原因，一是安德鲁·布伦森“化吉”，利于土美关系转圜：土方放人换取美国松动经济制裁；美方欲增进美土地缘政治合作。二是贾迈勒·卡舒吉“逢凶”，“为土修复与美、沙关系提供了良机”。土或利用“所掌握的关于卡舒吉遇害的证据为杠杆，获取沙特和美国让步”。
安德鲁·布伦森与贾迈勒·卡舒吉的一生一死，两案的涟漪效应不小。围绕案件调查进展，美土、沙土及英沙、法沙乃至俄沙高层甚或首脑之间，频繁通话、会晤、沟通、接触乃至合作，与叙利亚的“战后”时期相叠加，或致中东地缘政治关系发生深层变化。
水静以鉴，火停而朗。不少媒体认为，卡舒吉遇害案盘根错节，距水清石见，还有很长的程序。在此期间，涉事各方必然观“形”察“势”，看“近”望“远”；在多边博弈与双边折冲中，致力突破外交窘境，主动把握节奏谋局，中东国家面临选边站队。 （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原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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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舆论：卡舒吉案是个政治旋涡
作者：本报记者 冯源《光明日报》（ 2018年10月30日 12版）
10月初，发生在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的卡舒吉案引发全球关注。在各种猜测、疑团持续发酵后，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终于在10月23日正式向外界公布土耳其政府对案件的调查结果。在土耳其舆论看来，卡舒吉案的地缘政治影响才刚刚显现。
近日，土耳其最大智库——政治经济与社会研究基金会发表了《卡舒吉案与中东政治的未来》，对中东地缘政治走向进行了评估。文章称，卡舒吉的遇害对地区和国际政治形势将产生重要影响，包括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内的沙特王室受到国际舆论质疑，沙特政局将受到持续影响。文章表示，对沙特而言，最大的影响当属穆罕默德王储权威的下降。最有可能导致穆罕默德被废黜的力量则来自国际社会，因为美国和欧洲舆论对穆罕默德充满不信任感。目前，多位美国国会议员要求特朗普政府向沙特政府施压、惩罚卡舒吉案肇事者。被誉为“沙漠达沃斯”的“未来投资倡议”大会也受到卡舒吉案的影响，多个世界知名企业取消了参会计划。虽然沙特政府极力否认穆罕默德王储与暗杀之间的联系，但仍无法打消国际社会对穆罕默德王储和沙特政府的疑虑。
近年来，沙特政府实行激进的外交政策，加剧了中东地区形势的紧张程度。卡舒吉案无疑将对沙特政府未来的外交政策产生巨大负面影响，成为其他国家和地区在外交、军事政策上抵制沙特政府的理由。比如，沙特在也门推行的军事政策可能受到更广泛的国际谴责。目前，多数西方国家已经在批评沙特在也门制造的人道主义危机，并停止向沙特政府销售军火。卡舒吉案曝光后，德国政府就率先表示，将停止对沙特军售计划，而截至今年9月，沙特是德国武器第二大买家。此外，德国总理默克尔25日就卡舒吉案件与沙特国王萨勒曼通电话，要求沙特尽快澄清事实真相，并表示德国将根据事件发展情况与国际伙伴一起采取适当措施。
毫无疑问，中东地区未来一段时间的地缘政治形势也将一定程度上受到卡舒吉案的影响。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出的，被称为阿拉伯版北约的中东战略联盟倡议已经蒙上阴影——原计划于10月12日至13日在华盛顿举行的峰会因为卡舒吉案而被取消。海湾国家之间的不信任感也将因卡舒吉案加深，卡塔尔与沙特、阿联酋之间的矛盾将变得更加尖锐。目前，沙特媒体针对卡塔尔加大力度展开攻击，两国之间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恶化。要知道在沙特等国与卡塔尔的断交风波中，土耳其不仅力挺卡塔尔，还向该国派驻了军队，如今的局面无疑加剧了三方由来已久的矛盾。
此间分析人士认为，卡舒吉案件甚至可能影响到被特朗普誉为“最终协议”的巴以问题政治解决方案。目前在巴以问题上，最标志性的事件是美国将耶路撒冷认定为以色列首都和将美国驻以使馆迁往耶路撒冷。下一步，美国将重点做沙特阿拉伯和埃及等阿拉伯大国的工作，希望他们不要采取与美国在巴以问题上相抵触的政策。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在“最终协议”问题上扮演着重要角色。据称，特朗普的女婿，也是美国总统顾问的库什纳在将该协议细节提交巴勒斯坦当局之前，先告知了沙特王储穆罕默德。当前，卡舒吉案件已加深了阿拉伯世界对美国、以色列和沙特阿拉伯之间在“最终协议”上寻求默契的反感程度，为美国在该问题上发挥作用增加了难度。
作为卡舒吉案直接相关的两方，土耳其与沙特两个地区大国的关系走向也对中东地区格局产生深远影响。土耳其希望沙特政府在叙利亚局势、卡塔尔主权完整、巴以问题上考虑土方立场和利益，显然认为卡舒吉案为双方进行立场磋商和利益交换提供了由头。政治经济与社会研究基金会主席杜兰表示，“案件将包括土耳其在内的中东国家卷入地缘政治旋涡中，土耳其在该问题上将坚定地走下去，持续对案件进行调查，否则沙特将躲在美国身后编造证据、蒙混过关”。土耳其中东战略研究中心主任阿赫麦特称：“穆罕默德王储可能将继续留任，但其羽翼将受到重挫，其执政根基受到了动摇。”
从否认卡舒吉在领馆遇害，到沙特检察机关称卡舒吉因“发生争执和肢体冲突”而死于领事馆内，并逮捕了18名沙特涉案嫌疑人，再到外交大臣朱拜尔27日表示卡舒吉案真相必将公之于众，涉案人员将被追究责任，国际舆论和地缘政治局势考验着沙特。世界期待案件真相大白于天下，也不希望本已纷乱的中东硝烟再起。而这不仅需要沙特政府给出“说法”，也考验着土耳其乃至整个中东地区，以及美国等域外相关国家的政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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