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庆跃
所谓“特权”，是指个人或集团凭借经济势力、政治地位、身份等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所享有的特殊权利或权力。在阶级对立的社会，特权更多地表现为统治 阶级相对于被统治阶级而言，在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所享有的特殊权利或权力。尽管马克思、恩格斯没有明确提出“资本特权”这一概念，但在论及资本主义社 会的人权和对资本的社会性质进行定性时，已经将资本视为资产阶级所独自拥有的一种凭借，并依靠这一凭借而享有特殊的权利或权力。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资产阶级凭借资本所获得的特权，因资本的逻辑悖论也不可避免地显示出在历史地位上的二重性，具体体现在：第一，资产阶级凭借资本所享受的 经济特权，相较于在奴隶社会中奴隶主通过占有全部生产资料和奴隶来获取经济特权、封建社会中地主阶级依靠土地进行地租剥削形成其经济特权来说，不再经常具 有赤裸裸的掠夺性，劳动者的自由在流通领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实现，对资本的追求增加了社会财富的积累。第二，资产阶级凭借资本所享受的政治特权，相对于奴 隶制下的政治特权是作为统治阶级的奴隶主的政治特权、封建社会的政治特权为以皇权为中心的封建主或封建贵族的政治特权来说，一定程度上是对以往阶级特权的 否定，也促进了无产阶级对自由平等的追求。第三，资产阶级凭借资本所享受的文化特权，相较于奴隶社会奴隶主、封建社会地主阶级几乎独自享有、继承、传授文 化知识权，以及通过国家机器暴力和赤裸裸地推行意识形态的控制权来说，享有、继承、传授文化知识权上的等级制度逐渐削弱，文化知识得到了进一步普及与提 高，以服务于资本的现代生产方式。
资本主义社会所存在的资本特权不仅是整个资本的持有者的特权，而且也是他们压制全体劳动者的特权。对资本的持有者通过在内部实行平等的原则，以调节彼此在 压制全体劳动者时的矛盾，开展行之有效的特权分配，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给予否定，对这样的事实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揭示。从马克思、恩格斯的相关论述来看， 集中表现在：第一，认为资本的持有者之所以同意平等原则的实行，具有一定的历史性。这种历史性就是资本的持有者是作为一个阶级整体出现的，而不是作为单个 个体存在于历史的舞台上。同样从特权的演变史来看，他们也可以凭借这种理论武器，来反对前资本主义社会所存在的等级、专制的特权，并表达渴望享有与前统治 阶级一样“平等”的特权的要求。第二，提出资本的持有者之所以同意平等原则的实行，就在于他们都是资本的持有者，有实行平等原则的阶级可能性。毕竟类同一 性是平等生成的内在基础。第三，强调资本的持有者之所以同意平等原则的实行，具有一定的现实必要性。这种必要性就在于资本的生产方式是建立在自由雇佣劳动 者的基础之上。而自由雇佣不仅要求劳动者能够自由出卖劳动力，也在于资本的持有者要按照一定的规则购买劳动力，以化解资本的持有者之间在购买劳动力时所出 现的矛盾。实行按资本的持有者所拥有资本的多少获得相应的资本特权这样的平等原则，就是最好的规则。因为它避免了各自资本受到侵害，可以独立地、不受外部 束缚来支配自己的资本实现价值增殖。
资本特权之所以不仅是一种权力，还是一种权利，就是因为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特权体现和反映着资本的持有者迫使资本的雇佣劳动者服从自己意志的社会关系， 并且这种社会关系得到了国家政治法律制度的保障，成为资本持有者的权利。而这种权力或权利关系外延为何能够扩大和丰富，即从原来所确立的一种经济关系到发 展成支配一切领域的社会关系？通过批判国民经济学和探究资本增殖的秘密，进而深刻地把握资本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科学的解答。原因就在 于这种特权所凭借的手段－－资本的特殊性。第一，资本是一种生产力。正是对这种资本新生产力的获得，人们改变了自己的生产方式乃至改变了自己的一切社会关 系。第二，“资本是一种社会生产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在肯定资本是在一定的关系下形成的基础上，认为资本体现并借助于货币和商品，与其他人发生关系从而 实现价值增殖目的的手段。正因为资本在资本主义社会是占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决定了社会其他关系的构建和性质状况。
在阐明资本特权是支配一切领域的权利或权力的同时，马克思、恩格斯也凭借对资本本质在资本主义社会所特有的经济形式和社会形式的实质所在的把握，揭示了资 本特权在所涉及的领域与前资本主义阶级社会特权的具体表现的差异性。“通常所见的权力对个人的压迫，主要有三类，一是以自然血缘纽带为根据的特权，即所谓 的父权、夫权、男权。二是以国家设立的政治秩序为根据的政治经济方面的特权……三是以宗教为根据的精神特权或信仰主义的特权。”相应地，资本主义条件下的 资本特权体现和反映着资本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具体为：资本家凭借资本所享有的经济特权就是对雇佣劳动者所创造剩余价值 的无偿占有，资本主义社会下的政治特权则体现为资本的持有者即资产阶级对社会政治生活的种种支配与控制，文化特权是利用资本隐秘地推行资产阶级的意识形 态，同时加速文化成果的资本化。资本家凭借资本所享有的宗教特权是在不断削弱宗教自身社会特权的前提下，又利用宗教意识形态来竭力维护资本的统治，资本特 权在家庭和两性关系上体现为一方面父权在资本主义社会遭受到了极大弱化，男权和夫权也受到了限制；另一方面，从家庭解放出来的女性并没有在社会生活中得到 彻底解放，在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等领域对妇女的歧视现象依然存在。
相较于前资本主义阶级社会中统治阶段的特权以专制、等级的面貌出现，资本特权却是以消灭阶级特权、实现抽象的自由平等的形式表现的。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 本特权的这种表现形式既是资产阶级思想解放的需要，也是其产物。马克思、恩格斯还注重从资本本身建立和发展的角度进行了较为深入的分析。第一，强调自由地 雇佣劳动是资本形成和增殖的条件，这就决定了资产阶级要使广大劳动力从封建的土地所有制和专制等级制度中解放出来，必须提倡抽象的自由、平等的理念。第 二，认为提倡消灭阶级特权和抽象的自由平等的理念，是维护事实不平等的资本私人占有权和无偿占有工人所创造的剩余价值的最好“遮羞布”。第三，认为提倡消 灭阶级特权和抽象的自由平等的理念，有助于获得同处受压迫地位的民众思想上的认同，从而将民众“团结”纳入到资产阶级反对地主阶级、争取资本生产方式成为 统治地位的斗争中。
对资本特权为何以消灭阶级特权、实现抽象的自由平等的形式而出现的论证，并不表示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特权持肯定的态度，相反认为其更具有虚伪性和欺骗 性。也正是基于对这种虚伪性、欺骗性的揭示，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要彻底把自由、平等的诉求从形式推向真正的事实，从思想政治领域推向经济领域和社会其他 领域，以探寻人类社会最大的真实的自由、平等。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388期，摘自2011年第7期《中国社会科学文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