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兰党转型之困

《当今大马》2014年4月29日 晚上8点23分

【时政】伊曼努尔

1979年,西班牙社会党领袖费利佩冈萨雷斯(Felipe Gonzalez)公开向党内基本教义派摊牌,提案废除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党纲,以为社会党朝中间务实路线铺路。

他撂下狠话:“国家是不会为了我党的成熟,而坐等十年。我党也负不起未成熟的奢侈。”

当时的西班牙,正处在独裁者佛郎哥逝世后政治民主转型期,在冈萨雷斯积极推动之下,社会党“告别革命”,完成政党转型,并在三年后顺利拿下中央执政权,冈萨雷斯出任西班牙首相,并筹组西班牙二战后首个左派内阁,直至1996年社会党在大选败选下台为止。

社会党右倾遭致惨败

1993年,日本自民党在众议院选举无法取得过半议席,结束自民党从1955年在日本政坛一党独大的“五五体制”。选后,过去在“五五体制”下,长期和自民党抗衡的最主要在野党势力社会党,选择和新生党、公明党、民社党、日本新党等政党合组执政联盟,并推举由自民党分裂出来的新生党党魁细川护熙担任首相。

一年后,细川内阁因为国民福祉税的提案,造成联合政府内各成员党的内讧,从而导致社会党出走,并与自民党及先驱新党组联合内阁,并由社会党的村山富市出任首相,但阁员多是自民党籍,让自民党下野一年后,又重新成为执政党。

社会党选择和保守派的自民党合盟,并一反过去坚持和平宪法和反军备的立场,承认美日安保和约和自卫队。社会党的右倾,并未为其开拓保守阵营的选民,反而让传统的支持力量,大失所望,种下96年众议院选举惨败的结果,在总数500席,只取得15席。

96年选后,该党改组为社会民主党,自此选举表现,长期低迷不振,每况愈下。在今年初日本众议院选举中,只取得2席,成绩还不如日本共产党的8席,沦为本地所谓的蚊子党。

棋错一着,满盘皆错

最近正值伊斯兰党要在国会提呈伊斯兰刑事法私人法案,为该党执政的吉兰丹州实施伊斯兰刑事法,扫除障碍。此议一出,牵动朝野主要政党的神经,民联三党龃龉,国阵各党窃喜。

上述两则政党政治史,同样处在政党轮替的前夕,前者审时度势,掌握机遇,顺势而为,上台执政;后者误判形势,棋错一着,满盘皆错,得不偿失,值得当下的伊斯兰党菁英再三玩味和引以为诫。

有论者谓,伊党仍是不堪巫统的挑衅,以攻为守,一边向传统支持者交代,一边胁迫使巫统表态。不过,伊党此举无疑是未伤人,先内伤,因为此刻消费税课题正发酵,冲击国阵政权,伊党此时无需授予巫统转移视线,裂解民联的机会,除非伊党保守派想借此测试巫统合作的诚意,以为巫伊两党筹组联合政府进一步铺路,也为未来加入巫统内阁找最佳理由——为迈向回教国,选择和巫统合作——以说服支持者。

对伊党保守派来说,继续留在民联,伊党既无法出任首相一职,纯为安华作衣裳,又要放弃伊斯兰国的理想。若和巫统合作,也许可以为迈向伊斯兰国,开出一个缺口,这是伊党保守派选择和巫统合作的最大政治诱因。不过,极可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党内分裂,开明派的走出,城市选民的唾弃,步上日本社会党的后尘,从而一蹶不振,奄奄一息。这在在考验伊党保守派的政治智慧。

伊斯兰党未全面转型

笔者过去曾谓,近年来伊斯兰党所做的转型努力,主要是淡化伊斯兰国的政治要求,而非全面扬弃此一政治主张。换句话说,该党只是调整选举手段,并未放弃其最终政治目的。

事后孔明来看,伊党如此做法只能算是该党因应选举策略的微调方略,与全面的政党转型还有一段距离。

事实上,揆诸国外经验,政党转型乃告别过去激进政治路线,积极往全民政党挺进,以能够囊括多数选民的选票。政党转型所涉及的范围,包括意识形态、政策路线、组织动员和行动策略等。

命运就在领袖一念间

以德国社民党在1950年代所推动的政党转型政治工程为例,当时社民党全面弃守过去反私有化、反北约和反教会的基本教义立场,转而承认市场经济的合理性,北约外交的现实和基督伦理价值的传统意义。易言之,当时社民党是从政治手段到终极目的,皆大幅度的修正和调整,选择彻底拥抱主流价值观。

对照之下,在308大选前后,伊斯兰党中央最大的让步,仅是选举的包装手段和政治言语修辞,至于党的核心价值和领导组织架构,仍然坚守过去的指导思想。不过,参照近两届大选成绩,显然,在政党转型的工作上(相较其他国外政党经验),伊斯兰党的实质调整不算大,不过对其在非传统票源的开拓则十分受落。

政治人物的德性,取决于在纷乱的当下,做出妥当的政治决断。说来荒谬,当前伊党的命运和政治成熟,也许就系少数党内领袖的一念之间。

潘永杰,台湾政治大学哲学系硕士,现任职民间教育机构。